第四章无处不在的画作
站在画像下的慕春晓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气息，面容惨白的不似活人。
该怎么说呢，打个比方来说，猛一眼瞧过去，我看到的这位癫狂派前卫画家仿佛是个站立在那里的尸体，而不是个活人。
但对于见识过群尸玩过界场面的我来说，看到个站着的死人根本就不算是一回事儿。
真正让我感到惊愕的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后充当背景的那副据说是本次拍卖会压轴作品的表现出绝望忏悔情绪的癫狂派大作。
本来那扭曲的线条，斑斓得跟彩虹有得一拼的色块缭乱得根本看不出个数来，但是此刻在那个画家满身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的映照之下，那副画在我的眼中竟然变成了一张扭曲而恐惧的脸。
惨白，扭曲，泛着白的眼睛里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
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
画中的脸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那脸似乎真的代表了绝望，却没有所说的忏悔。
我眨了眨眼睛，再细看过去，可是这副景象却又消失了，看到得是如此突然，消失得同样如此莫名其妙，以至于我以为是产生了错觉。
慕春晓依旧耷拉着肩膀站在画作下，巴巴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顾依薇，看直上去仿佛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可怜。
而他身后的那副画也依旧是乱七八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心中隐隐不安，还想再细看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顾依薇已经不耐烦地招呼我赶紧跟上，我只好放弃观察，紧跑两步追在她的身后。
因为之前那幅代表作的缘故，我对接下来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画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走过的时候，特意每个都多看了几眼。
在没有一颗艺术细胞的我眼里，那些墙上挂着的画作简直就跟刚刚那幅压轴作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凌乱，一样的色彩弥漫，我觉得天天看这种画不仅对于观者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即使是对作者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但也别说真就一点区别没有，至少其他画作都没有乱成压轴作那个得性，甚至有些还比较顺眼，而且更重要的是，比较起来，我觉得那幅压轴作似乎比其他的画作都更有生气。
想到这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受到刺激过大，以至于智商出现下降趋势了，一副画还能用有没有生气来比形容，简直再不过的说法了。
“快走啦，看什么呢”顾依薇的声音有些不爽，落步就加重了一些，小高跟踩得地面脆响不绝。
我解释说：“我在看墙上这些画，想跟那压轴作比较一下。”
顾依薇嗤笑道：“难道你还真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你以为艺术评论家是那么好当的吗人家要么是家学渊源，要么是导师给力，要么是自己滚打多年已经自成一派，更重要的是心黑手狠脸皮厚，这才能随心所欲的评价别人的艺术品。”
我就不解了，“当个艺术评论家的条件还挺多。家学渊源我能理解，导师给力我也能理解，自成一派我还能理解，可是这个心黑手狠脸皮厚是什么梗我，当评论家还能这样”
顾依薇说：“当然了，要不然你以为艺术评论家是那么好干的吗心黑就是能晦得了良心，只要给钱，垃圾也能吹成是中国艺术界的几十难得一见的艺术瑰宝，不给钱，再有前途的艺术作品也要吹成垃圾，贬到一无是处，最好是能把画家打击到上吊自杀，那生前这些遗画可就值钱。手狠呢就是要钱的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觉得给点就行，摆出点高风亮节神马的，能宰两刀绝不宰一刀，反正上门来求助的不是他们脸皮厚呢，就是得会见风使舵，给了钱自然要卖力的黑，可被黑的对象要是给了足够的钱，那么完全可以翻转认识，转过来干再黑另一边，钱比三家，谁给钱多就帮谁说话，一分钱一分货，绝对信用，哪怕因此而前后说的话矛盾被人翻出来打脸也再所不惜。哎，说起来我觉得你很有当艺术评论家的潜质啊，有没有兴趣干这一行啊，我可以花钱给你包装，把你捧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她这是在夸我呢吧我板着脸说：“没兴趣，我对艺术一窍不通。”
顾依薇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那你还看什么看啊，赶紧跟我走，饭不比这些乱七八糟画要好看还能吃呢，这些画再好看，难道能顶饭”
咦，她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而且内心深处还很是赞同。
不过，在今天在这个场合想不看画是不太可能的了。
不仅一楼的大厅墙壁上挂满了那些癫狂派画作，二楼各处的墙壁上也同样挂得到处都是，当我们走进二楼那家挂着acquarello招牌的西餐厅后，发现这里面的墙壁上也挂得满满腾腾，真是想不看都不行。
因为过了饭点，餐厅里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只有角落里有一对年轻男女在低声细语，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桌上的饭菜上。
看着两人亲亲我我的样子，我都替他们着急，恨不得走过去揪着耳朵告诉他们，这楼上就有客厅，有这磨叽时间不如去开个房，打几炮，爽一爽
一路走来，我看这些画已经看得有点反胃了，便刻意不去注意那些画，坐到位置上之后，便摆弄我的手机，最近我在玩一款通关游戏，正打到紧要关头，每当屁股挨到椅子上时，都会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摆弄。
顾依薇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喂，喂，跟我吃饭的时候，你要专心，不要整天摆弄你那破手机”
我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还没吃饭叫呢吗等会吃饭的时候，我收起来就是了。”当然了，现在正过关到紧要关头，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下的。
说话的工夫，餐厅经理已经到了，给我们介绍今天的用料和食材，什么北海道的松茸啦，什么太平洋海沟里的螃蟹啦，什么奶酪是在意大利什么山里的山洞里发酵了五年的，什么羊从生下来吃的每一个草都是新西兰空运过来的，鱼鲜都是从日本水库里现捞出来的之类的，听着那叫一个高大上啊，反正我是全都没听懂。
等听完了，顾依薇就点了个“etsetnu”，还开了瓶香槟，什么富含36万个泡泡的顶级香槟，这一瓶算成人民币就得十二万神马的。
当时听得我那叫一个胆突啊。
这哪是吃饭啊，分明就是宰人出血啊，抢银行都没这家餐厅来钱来得快，最关键的是，人家挣的这个钱是合理合法的，来做客的人自己心甘情愿挨宰，就算计较也来人家也没有任何犯法的地方不是
顾依薇点完了，转过来就问我想吃什么。
我本来想点个牛排的，但考虑到在这么高级的餐厅里吃饭，还要点个全熟的牛排，未免太让人笑话，就说：“做个简单点的吧，给我来碗炸酱面，要肉酱不要鸡蛋酱，再给我来两头蒜，扒好再拿过来啊”
那经理呈现石化状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非常客气地表示他们没有炸酱面。
我这人特好说话，没炸酱面那就给我来碗冷面吧，正好挺多天没吃过冷面了，经理板着脸说没有。
我又要了牛肉盖饭，扬州炒饭，山西臊子面，重庆小面，毕他们一样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那经理看起来还挺恼火的。
靠，我这点一样没有一样的都没恼火呢，你这一做服务的还先想发火不成有没有点素质啊，懂不懂什么叫顾客就是上帝啊
结果我这儿还没表示呢，顾依薇已经先不乐意了，直接摆手说：“点那么多干什么，就炸酱面吧，一会儿我也吃点，赶快上菜吧，我这儿都饿了。”
经理为难地说：“我们不是炸酱面啊”
顾依薇就火了，“你们不做，不会出去买你们隔壁不就有个面铺吗派个人去买一碗不就得了人家肯德基还有派送外卖呢，你们怎么就不行赶紧去吧”
餐厅经理昂着头说：“我们是意大利最顶级最奢华高级餐厅，米其林都没有资格为我们定级别，我们是不会做”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没动静了。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顾依薇正冷冷地注视着那经理呢，虽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但威慑力却是足够了，餐厅经理立刻收起所有抱怨，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转身去安排了。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这菜就一道一道的上来了，有什么南瓜汤加黑松露，还有什么鹅肝酱水果沙拉之类的那，挺多道菜，我也听不明白，但总归是觉得这挺高大上的。
每上一道菜，那主厨都会跟在旁边，向新客人介绍菜的原料和手法，服务那叫一个到家啊。
我的炸酱面也上来了，那主厨照例想上来介绍，结果看到我吃的是炸酱面，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我抬头期待地看了他半天，等着他介绍这炸酱面的用料和手法，结果他半天也不吭个声，正觉得没趣的当口，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有些模糊的尖叫，还有惊慌失措的大喊，“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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