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馗有点矛盾。
他比左静更清楚,她不应该留在这里。
可是左静突然向他提出来这件事,让他觉得无比失落。
拜这副尸躯所赐,在左静没来之前,他的心境已经能够如水般平静。
然而,被左静吵闹了一阵,他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做人的日子。
这一丝感情上的波动,似乎让左馗冰冷的躯体和心性,又重新找回了温度。
左馗呆在妖街的日子,很孤独。
非常孤独。
这个思绪让左馗立刻明白,他并不是舍不得左静,而是害怕自己又变得孤独。
左馗闭上眼,沉寂了一下心思。
不能因为自己孤独,而把左静耽误在这里。
他终于这样想。
左馗整理了一下思绪,跳出了哥哥这个角色。
他睁开眼,对左静道:“废物倒是不至于,其实你每次也都起到作用了。有时候,会借用力量也是一种力量。不是每个人的成功都是全靠自己,懂得善用能够为己所用的力量反而是成大事的方法。”
左静耸耸肩道:“我只是个小女人,没想过成什么大事。”
左馗微笑一下,点了点头。
“在公而言,我一直认为你有在这里呆下去的潜力。于私而论,我有一半的心思,比较期望你能留下来。”
左馗的后半句话让左静一愣:“真的?”
左馗点头道:“但是,无论天命如何,能够决定你走向的还是只有你的选择。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自然是支持的。”
左馗说着,轻轻摸了摸左静的头,道:“真决定了,就告诉我。”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家。”左静道。
左馗看着她,淡淡道:“我是要修改你关于妖街的记忆。”
左静愣了半晌,惊道:“为什么?!”
“你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人又不稳重,还是改掉比较好。”左馗道。
左静咬了半天嘴唇,道:“我仔细考虑一下吧。”
“改掉记忆没什么不好,相信我。”左馗道。
左静没回答,转身回房间去了。
左馗看着她关上门,沉默不语。
他把铜盆收进了左静隔壁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莫醒站了起来,继续演武。
不知莫醒做了怎样的修行,这种睡醒了就练,练累了就睡的方法,他似乎已经适应。
他耍着把式,对左馗道:“怎么样,左静打算离开了吗?”
莫醒看起来一点也不疲劳,气都不长喘。
左馗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莫醒把梦中发生的事和左馗简单聊了一下。
左馗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怪莫醒。
他不理会不停追问他的莫醒,独自走进前店去了。
左馗拿出书来,继续翻看。
这是本新书。
他需要一些新的学识来强化自己。
这次会街,左馗本能地感觉比以往都要凶险。
鬼街的七位老板,他以前都接触过。
只是,这次出现的黑色长衫男人,让他隐隐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左馗做过很多设想,比如长衫男人是可能隐藏在鬼街,做了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挑拨双方的事情,让会街变成会战,然后从中坐收渔利。
但他收什么呢?
类似的想法,层出不穷。
时间一长,左馗觉得有点累。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神思的耗费让他更觉疲劳。
他收起书,躺进了棺材里。
莫醒演武的声音慢慢变得模糊,左馗终于睡着。
左馗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翻身出了棺材,发现莫醒又趴在地上睡着了
他敲了敲左静的门,并没有得到回应。
“小静,你还没睡醒吗?”左馗疑惑道。
他看了看太阳,总觉得不太可能。
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来。
左馗推门走进了左静的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左馗一眼就看到了电脑桌上的留言条。
上面写着:我走了。
左馗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床上。
左静换上了来妖街时穿着的那套衣服,走在通往公交的路上。
她有点难过,于是揉了揉眼睛,又吸了吸鼻子。
她努力说服自己,自己是为了不给左馗添麻烦才走的,自己不属于这里。
终于,她停住脚,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
她咬着牙,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自己是被吓走的。
她哭着想。
她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却必须承认,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强。
失败的屈辱,还有对左馗和妖街的不舍混杂起来,让她的心里很难过。
她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把包往上拽了拽,又快步往前走去。
蓦地,左静站住了脚,缓缓地向后倒退。
正前方,一个人拦住去路。
那人身着黑色长衫和圆顶礼帽,戴着一副黑色的圆形眼镜,一双鹰钩鼻格外惹眼。
左静望着他,吞了一下口水。
长衫向他走来,微笑道:
“巧啊,小姑娘?”
左静沉吟了一下,拔腿向妖街的方向跑回去。
长衫向鬼魅一样拦住了她的道路。
左静完全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
“王八蛋!你想怎么样?!”她大骂道。
长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请左姑娘去我那里做客。”
左静哼了一声,道:“去你奶奶个圈的吧!鬼才去你那里做客!”
长衫哈哈一笑,道:“这话还真没说错。”
他说着,瞬间来到左静面前,在她额上轻轻点了一下,左静便失去了知觉。
长衫扶着左静,走到了路边的一辆汽车前,把她扶了进去。
一声凄厉的猫叫传来,墨悲的猫身像箭一样冲了过来,扑向长衫的脸。
长衫把礼帽拿了下来,向外一丢。礼帽像有导航一样,一下子盖住了墨悲。
墨悲摔落在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长衫狡黠地一笑,把墨悲用礼帽裹着,扔在了左静旁边。
“你到底是什么人?!”墨悲大吼道。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但是意识还在,也能说话。
长衫缓缓发动了汽车,沿着小路开了出去,心情好极了。
他从后视镜看了墨悲一眼,笑起来道:“你是毛老太的儿子吧?上次我们见过之后,我有去了解你哦。”
墨悲如临大敌。
仅看这一招就制住他的手段,就高出墨悲不止一点半点。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是死,好歹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吧?”墨悲恨恨道。
长衫笑起来,道:“你搞错了,我可没想过要你们的命。”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是这一行的,名字不能轻易告诉你,这你应该能明白。不过,行里的朋友给面子,都叫我灰无常,你叫我灰爷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