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星的母亲在数月之前身患重疾,随后便躺于床上数月,也因此,没有染上那诡异的瘟疫。
顾文星的家很小,却贵在精致,虽说日子过的清贫了一些,但总不会饿着肚子,看他的家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顾文星邀请叶开去他家做客,顺便让他为母亲看看病,如果连他母亲的病都治不好,也就用再帮他治了。
不,也就没机会了。
他这个人,人们都说他是一根筋,只要他认定的事,他都会立刻去做。
就如同他信了叶开,天合医馆也不去拿药了,而是直接把叶开拉进了家里。
她的母亲由于年年操劳过度,患疾已久,但更严重的,则是心病,源于顾文星的父亲。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原本可以在他父亲投靠魔族之后,选择独自离开,或者带着年幼的顾文星离开长青,离开南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平淡而平静的活着。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美艳绝伦的美娘子,而当时顾文星的父亲,虽然已经是侠魁了,可是空有头衔,实际上,只是个穷困潦倒的小混混。
命运终究是让这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为了他,她选择离开自己的家族,与他的父亲一起生活。日子虽然比不上自家,可却每日都让她感觉到幸福,第二年,顾文星出生了。这是二人爱情的结晶,以至于小时候的顾文星,任性且调皮。那个时候的日子,惹人怀恋。
直到,父亲失踪,随后传来父亲投靠魔族,手残同胞之事。
犹如晴天霹雳,迅速击垮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人族于魔族世代为敌,不仅是立场的不同,更是源于几千年的世俗恩怨。任何与魔族沾边的人,都会被当成叛徒,奸细,令所有人类不耻。
他的父亲远在北方魔族,平民如何兴师问罪?只能将心中所谓的爱国情发泄在她们母子二人的身上。
曾几何时,本是笑脸相迎,互帮互助的邻居突然变了嘴脸。
“嫁给一个人类奸细,魔族之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的父亲是魔族,是叛徒。“
诸如此类话语,字字如针扎在母子二人心头。
顾文星想走,他讨厌这里,讨厌这些人,更讨厌的是他的父亲。母亲不让,年幼的他受不了这份气,选择离开,离开母亲。
在一个深夜,偷偷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只留下了一句“我走了”的字条。少年离家,丝毫没有想到以丈夫和孩子为主的母亲过着怎样的生活。
思恋夫君,担忧儿子,终日愁眉不展,又受尽世人白眼,侮辱。岁月终究是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她的皮肤不再光滑,身体渐渐弯下。
思绪渐回,母亲的呻吟拉回了顾文星的惆怅。
“娘”顾文星领着叶开走进母亲的房间。“我带医师来了,他能治好你的病。”
或许是手上沾满了鲜血,即使是亲如母亲,他的声音也是十分平静。他少言寡语,从不多说关于感情的话,十二岁回家,进门,也不过只是叫了声娘,便再无其他。
“星儿,娘的身体娘心里清楚,不用再浪费钱了。”顾母侧躺着睡着,听见顾文星的到了,翻了个身,勉强露出了微笑。她望着顾文星的脸,想要伸手摸摸,但是没有那份力气。
她应该是大限已到了。
虽然不过三十多,可看起来像是五十多的人了。
岁月,太过眷顾她了。
“他不要钱,他无家可归,给他口饭就可以了。“顾文星很是认真的说道。
“......”叶开沉默着,想着自己是不是说过这句话。
顺着顾文星的话,顾母看向了叶开。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就如同看自己儿子的眼神。
”我可以试试。“叶开看着顾母说道。他走上前去,为其把脉。顾文星便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他当杀手的那几年,从一开始的天真无邪,到最后的少言寡语,无数次的刺杀让他对危险有种敏锐的嗅觉。也曾遭人背叛过,所以,他很难相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刚刚才认识的人,不,应该说刚刚才见过一次的人。
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叶开的医术应该是很高的,至少,他在十岁左右就救治过无数个如同顾母一般年纪的人。
顾母的经脉跳动的很微弱,不该是这般年纪就有的状态。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要有多么坚强,才能在丈夫和儿子都不在身边,又要忍受他人的白眼和薄情言语的处境下,独自生活了十年。
这个时代的女子,相夫教子,是最为平淡且幸福的人生。
世上有无数女子,大部分如此。有多少个如同材小灵那般生下来就是天纵之资的天才呢?有,但很少,至少,整个长青城,独此一人。所以,她任性,不屑于平庸,更不会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这叫,命。与生俱来,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人折磨一生。
或是平庸,或是耀眼。
不可否认的是,至少,每一个人的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气息微弱,经脉不通,可见顾母的生活状态极差,失眠多梦,常与梦中惊醒,可见精神极其不好。”叶开皱了皱眉,道出了病因。
“材老太爷也是这般说的。”顾文星在旁点了点头。
“外因只是其次,病因最重的还是心病。”叶开收回了手,看着顾母说道。”好生歇息,一起都会好起来的,别想太多。伯母呢还有个儿子呢。“
天下病皆可治,唯心病治不得。
随后,叶开又开了几副药方,皆是固本培元,滋养补身的良方,交与顾文星,命其抓药。
或许是叶开的药方真的有效,又或者是那一句”你还有个儿子呢“让顾母坚强了起来,又或者是老天垂怜,顾母命不该绝,休息了一晚上的顾母,第二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顾文星见此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就此作罢,但叶开能看得出来,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两碗,显然,他很高兴。
”吃完了饭,你该走了吧。“吃完了顾母做的午饭,顾文星看着叶开说道。
那表情,极其冷淡。
叶开看着顾文星,心想这山外的人怎么都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人。
”我再吃一碗就走。“
”你还没救我。“
”你的病难治。“
”你想要什么?“
”至少这样的一碗饭,来一锅才行。“
顾文星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叶开,叶开也就静静的望着顾文星,各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开摇了摇头,顾文星点了点头。
顾母以为二人起了争执,忙着过来说些好话。
”我家星儿性格不好,小师傅莫怪啊。“顾母又给叶开添了碗饭。“我家虽小,但比起外面客栈可要干净的多,小师傅无家可归,不若就在我家住下,如何?”
叶开没说话,望着顾文星。
”没地方给你住,你只能睡大街了。“顾文星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母打断。
”你这孩子,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救了娘一命,你怎如此态度?“顾母有些不悦,小声的对顾文星说。有是回过头来,微笑的看着叶开。”别听他瞎说,家里虽然是简陋了些,但是空房间还是有的,小师傅就好生住下。“
叶开再一次看了看顾文星。
顾文星转过脸去,算是默认了。
至此,叶开算是有了个落脚点。
在接下来的两天,叶开一边和顾母为周围的邻居免费看病,另一边则是寻找瘟疫的配方,而对于顾文星的”病“,则是半口未提。而顾文星呢?纵使心中有疑问,也不会主动问叶开。而叶开与顾母为别人治病的队伍中,则是没有顾文星,采集药材,搬运物品的责任自然交给了他。
起初,他是不愿意的。
但是他也不问,也不说,终日郁郁寡欢,本就阴沉的眼框,看着更加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