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随风招摆飘摇,李天成带领六七个持械背枪亲兵,护卫着骑着白马的夏诚本人匆匆出了右营。
远处十七八里开外的红庙山上,清军的旗帜与立起木制鹿角茬子隐约可见,周围太平军营地四处晚炊的烟雾徐徐升起,山顶清军烟雾不久也升起了来。
双方都知道今日饱食,明日便要厮杀。
红庙山的山寨墙上,向荣拿着望远筒也在看山下远处的西河村一带依照地势的远近、扎营成四五处、大团块的太平军营地里升起的数十股淡淡的炊烟。
夏诚一行人行了没一会儿,附近一座小丘山上也下来了几个骑马的人,这土丘山上本筑有一个炮台,原本是永安清军修筑在此,阻挡前年同样占据红庙山、准备造反攻击永安州城的饥民何洪基部的。
如今倒在太平军占据后,上面的重达数百斤大炮反用来阻止占据山上清军的进犯。
土丘上下来的一众人遥遥的打着一个“石”字,看样子倒像是翼王石达开的人。
夏诚看了一会儿认了出来,旗下为首此人为石达开的族弟石镇吉,当初曾随石达开一起指挥独鳌山之战,夏诚等人在战阵之中见过一面。
石镇吉等人下来后也不在乎后面打着“师帅”旗帜的夏诚,自先走在了前面。
行了六七里,两队人先后越过了西河上的桥梁,来到了西河村。
村里人声鼎沸,旗帜随处可见、木栅颇多,此处已成军营一般。
传令的骑兵不时急匆匆冲出村落,村外面对红庙山方向已经利用这几天日夜不停的、连夜修起了壕沟木签,和其他不少防御工事。
不少士兵队伍拿着武器在村落左右走动,准备作战,此情形遍地可见。
在村落一间烧毁了一半的祠堂里,北线太平天国将领多聚于此。
夏诚见祠堂门口碑柱上栓着四五匹马匹,前面马上石镇吉也下了马,知此为议事之地,吩咐了李天成一声,也下马跟了进去。
李天成等亲兵们则皆被门口军士拦在门外。
这门里面士卒沿院落而立,不时有太平军将领进出,祠堂半毁了的屋檐上插着一杆红面三角“韦”字旗。
祠堂最里头完好部分已点着灯盏,驱散了里面的阴冷暗潮,几个头戴起太平军军官特有的风帽的太平将领正待议事。
待到众将到齐,书记官依册点完名,确定无遗漏后。
年岁不大的韦俊头戴红色太平风帽,身处主位,侧手按剑对周围的人说道:“各位,今我处事,得天王及东王均旨,处理北地御敌事宜,有决断之权,诸将需听调度,否则军中法度无情!”
众将抱拳,皆纷纷道:“原听韦国宗之命!”
夏诚也不例外,同时他打量着周围将领。
韦俊身边立一中年人,因为常年做活显得有些衰老,身穿黄娟,这人他在“天平宫大朝会”的时候见过,知此人为天王洪秀全妻子赖莲英的弟弟,赖汉英。
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太平天国国舅爷,此次前来作为北路军事监军。
周围将领高级点的有罗大纲,太平军老将曾天养,曾天养当初与还是小卒的夏诚有着一面之缘(1)。翼殿国宗石镇吉等。
其下有十五军军帅曾立昌、新来拥有两三千人马的当地天地会首领黄生才,韦俊的部将许宗扬等等。
“好,明日开仗,如此我先根据情形形式,分布各部开战事宜!”
韦俊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服其心,遂引人至身后当庭方桌上,如此说道,边说着边低身伏指着桌上的北路的当前军事绘图,说道:
“向妖头已占据上垄、红庙山两处,绕跨龙眼塘沿线土长墙一线的内外下游,对附近上侧龙眼塘与红庙山处夹道—龙眼塘冲口(2)形成巨大威胁,将其侧下隐隐半围。
龙眼塘冲口为北上要地,北上有数条大路经此折转,绝不能让向妖头夺了去!”
俯身的韦俊侧头看着众人,一手握拳按着案桌地图,语气有些决然。
“林凤祥、李开芳二将现驻守龙眼塘整片北上区域。此片地方其余大路小路,皆需防度,轻易动弹不得。
此地现有曾老盼死后余部及龙眼塘一线抽调出的人马共计五百余人扎守。
因此急须一将前去此处增援驻扎,确保冲口不失。”
说着韦俊用手划指了一下绘图地形,扫了一圈众人,又回过眼来,心里看来已经有了人选,又指着绘图上红庙山道:
“红庙山地处高处,其上若架三千斤重炮,炮弹可击入城,且从山背而下,回身北上绕行,可背击我龙眼塘一片土长墙防御。
而妖军若不北上背击,直身而前,可直扑我州城而来,此处必夺回来,众将听令,现我决定”
众将分列肃然,细听号令!
“曾天养,率曾立昌、黄生才、石镇吉、三部七千余人夺回红庙山大寨。
中一军左师夏诚部一千余人,入驻龙眼塘冲口,无令不得妄动。
罗大纲、率本部及许宗扬部四千余人在红庙山方向、西河村一带,加紧修筑土垒、壁墙,做好前方交战部队接应。
向妖头攻势凌厉,用兵毒狠,万一攻他不成,西河一带新修起的壁垒,土墙可就是我们直面防御城外最后的阵地了。”
韦俊说着对桌上地图一捶,话里话外多少带点无可奈何之意,夹杂着些许紧迫之感。同时对着左右将领看了又看,道:“诸将还有何议?”
周围皆无人起异议,说罢将领各自拜别,陆续从祠堂相辞而出。
在如此形式严峻下、夏诚本来没想到会派他独自一人去领军独打,没成想韦俊却是在周围人群里望见了夏诚。
通过上次无令却敢裹挟全军攻下石燕岭的小“童子兵”般夏诚,及其后顶住敌人又复来夺山的四千清军丝毫不落下风,以及其独特的傲然无上的个性。
使韦俊对他的印象颇深。这次故意点了他的将,要好好用用他这块“初生牛犊”(3)
龙眼塘冲口是相当不好守的,很容易内外都被人夹住,守得住与否完全看明天太平军是否能够夺回红庙山。
祠堂门外、诸将相继骑马、朝各自营地离开,夏诚走到半路才回过味来,自己看似只是去援守龙眼塘冲口,到地方就行了。
但根据刚刚根据韦俊手里的地图所画,这不是将自己的部队投入到向荣兵力部署的半包围地带去了嘛?
可这也没奈何,难道自己抗命不遵?夏诚真的是想心里苦笑两声。
回到自己营地,召集各营将领,吩咐下去命令,各将领反应不大,反正仗打了一年多了,众人都已熟悉。
定好明日凌晨进兵时间,随即各回营地准备。
半夜时分,夏诚正在大帐睡得熟,“轰隆…”一阵剧烈的枪炮声从前方远处传来,吓醒了正埋头做噩梦的夏诚。
翻起身的夏诚起来忙擦了擦汗,心惊的同时急唤李天成,手提着衣服急穿起来。
跳下床塌的同时,衣冠不整的李天成也急从帐外走了进来。
“怎么呢?”夏诚急问到,他已经听到了外面营地响起了士兵们激烈的喧哗声。
“清军山上貌似打了起来,炮火不断,士兵们猛然听到了炮声有些炸营!”
夏诚听闻急出帐外,只见不少士兵出了自己营帐左右乱跑、乱叫的。什么清军打来了之类的。
远处清军山上不时伴着炮声冒起一团火光,夏诚看着不明所以然,难道前面提前开仗了?
但战火据自己营地十几里之遥,一时间悬着的心倒也放下了大半。
不一会儿吴公九也跑了来,急杵在夏诚身后,细听吩咐!
夏诚皱眉望着乱跑的士卒对李天成下令道:
“传令下去,三刻之后,除我亲兵外,凡不归各自营帐者,立斩!同时派人联系其他各营,就要打仗了,一定要安拢好各自的兵。”
李天成抱拳领命,不一会儿,乱跑的士兵们在被夏诚亲兵们连砍下三四颗人头和连声的大声传令招呼中,尽数被赶回了自己的营帐。
但注定不少人失了眠,夏诚坐回自己的大帐,静静的坐着,吴公九等人在一侧陪着。
及至天快亮时,远方枪炮声逐渐暂息,各自安抚好自己士兵的花二白、朱灿等几个旅帅们也陆续来到自己大帐听令。
天刚破晓,一骑从西河村出发的传令骑兵手握令字旗杆急驰而来、赶进夏诚的右营。
在急闯进夏诚的军帐中后,捧着一张文书道:
“向妖头连夜发兵,已夺我龙眼塘冲口,韦国宗急下特命,命夏诚一部天亮即刻出发,今日定要夺回龙眼冲口,若傍晚太阳下山前该部尤未夺回,主将立斩不赦,余者官职大小,依次皆罪!”
注解:
(1)曾天养与夏诚的初见在夏诚第一次上战场时。
当时战场上夏诚癫狂模式下杀了清将福谦,曾天养砍下人头丢给夏诚记功,自己则牵走了福谦的马匹。夏诚因此捞到了第一桶成为军官的“原始股”。
详情在第十章这是清军?一节。
(2)冲口:由古河道干枯或改道后形成的山谷、山崖或高地下的夹道。
(3)“初生牛犊”,作者这儿初生牛犊打了引号,在四十六章血与肉一节,初生牛犊不怕虎本是当初夏诚对韦俊裹挟全军来攻山的傲然回答的托词!
其中夏诚将自己比做初生牛犊反而隐隐夸赞了一番!故而韦俊将他心里称作“初生牛犊”!
作者说一句,不是不回各位留言,而是平时比较忙,闲下来才能码码字,再加上作者喜欢宁缺毋滥,基本没时间回复。
本书不会太监,就是更新比较慢,不会太监,不会太监的,大家放心。
另外有人说我将乌兰泰写得有些忧国忧民,而不是那个历史上有名焚杀太平军家眷的凶残刽子手,我想说一句,这并不矛盾。
乌兰泰最后身边没几个军队了,其他诸将被太平军打怕了,不敢上前与围攻桂林半月的太平军交战,唯乌兰泰带他被打残的残余的部队,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最后因炮伤而死!
乌兰泰是骨子里热爱他给予特殊优待的大清朝的,所以他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大清朝能活下去,任何危害大清朝统治的,他必然发在骨子里的恨。
虐杀太平军家眷战俘就是这样恨的表现,而大清朝腐败、昏庸、无能、日见的江河日下,使得他忧愤不已。
所以他忧的国;不是中国社会发展、而是清朝的民族阶级统治体系。
并且他只忧“国”,忧民未必,不然也不会纵兵四下劫掠当地百姓,放火烧掉附近乡人地里的田苗,妄图饿死太平军,同时丝毫未考虑当地农民的死活。
请看下节—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