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头看溟罗宫就如同一座吊脚楼,可内部却别有一番天地。m.漆雕乐正脚踩的是草坪,那种四季常青的松软的草坪,抬头远看整座宫殿都覆盖着青色的草皮,嚯,这倒是新鲜,直接将草皮都搬到了宫殿里,就算是漆雕乐正自己都没有这么干过。
若是以为一点草皮就是特立独行了,那还是真的是小看溟罗宫的主人了,只要稍微环顾四周就能发现宫殿到处都生长着各种植物,有名冠天下的牡丹、有遗世独立的君子兰、有轻巧可爱的倒吊金玲、也有矮胖群居的一串红,有漆雕乐正认识的,也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整座宫殿内已经被各种植物占据,除去植物几乎是看不见常见的宫殿内的陈设摆件,与其说这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说是一座花园。
卓令仪在前头一拐弯,漆雕乐正就找不见她的人了,植物太过茂盛将视线都阻碍了,站在原地来回张望时再次听见了那少女的声音。
“汗王,来这边吧!”
循着声音,漆雕乐正拐过一个路口果然前方豁然开朗了。一个小小池塘中间矗立着一座小凉亭,造型便是大梁最为常见的八角凉亭,没有名字,仅有一张石桌和三把石椅。
凉亭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凉亭内的人,此时卓令仪已经站在亭子里了,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女子,此刻背对着他坐着,似乎是听见了声响,这名女子缓缓转身过来。
该如何形容这女子呢?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慵懒叉腰斜斜倾倒,身姿轻盈着一素罗袂,真真一名东山窈窕娘。
“汗王”女子起身袅袅的走下凉亭朝着漆雕乐正微微一个宫礼,继而站直身子娇笑着。这容貌、这身段、这声线简直可以堪比卓令仪,可是漆雕乐正很清楚此人的身份可不是卓令仪能比得了的。
“隐后!”
漆雕乐正不管怎么说也是下唐的汗王,对于父亲的女人能有这般的态度已经实属罕见了,若不是对她的身份多有忌惮,漆雕乐正也不必如此的拘束。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入溟罗宫,自从上一任汗王被幽禁在沙华幽庭之后,隐后便退出了众人的视线,悄悄的转移到了这座比沙华幽庭还要遥远的溟罗宫,从此不问世事。
可是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就算是已经退出人们的视线却依旧有着他人难以撼动的影响力,眼前的这隐后便是如此。漆雕乐正对她始终都抱有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这种情绪化作眼神便是喜怒无常。
“没曾想,竟然会有一日汗王来到溟罗宫,真的是蓬荜生辉了。”
“隐后召见怎么敢不来呢?”
“汗王如此说话真的是折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情分了。我曾经说过这个国家的权力都属于汗王,我也做到了,难道汗王还不放心么?”
“乐正自然一刻都没有忘记当初隐后对我的支持,这份恩情乐正铭记在心。那日我们约定互不打扰,不知道今日隐后找乐正有何事?”
“看汗王消瘦了不少,可是为了国势而烦心?”隐后不等漆雕乐正回答继续说道:“面对梁朝原本已经占据了胜局可是一夕之间胜负倒转到了如今是骑虎难下,而原本的盟友翻了脸不但不帮忙了还偷袭我们城池。”
“隐后果然是隐后,这些事竟然一件都逃不过你的眼目。说起来乐正确实是为国事烦忧,隐后召我来可是有意帮忙?”
“汗王料事如神,我久在后宫原本也就想了却残生,可我毕竟是下唐前任国母,国家有难我自然不能束手旁观。梁朝乃是我的母国,汗王对梁朝用兵,我自然是心中不忍的,夹在两国之间的这种进退失据的感受旁人如何能懂?我能帮忙的便是对付西凉。”
“哦?”漆雕乐正挑了挑通天眉,“隐后这是要西凉退兵么?”
“已经吃下肚子的美味怎么可能再吐出来?汗王,赤刻城只有靠实力去夺回来。我说的帮忙可不是这样的,我能做的便是让西凉暂时按兵不动,不再背后对我们捅刀子。”
“隐后竟然还有这般手段?”漆雕乐正的口气听起来更加像是嘲讽而不是信任。“那么照隐后所说该如何着手呢?”
“全盘计划都在我的脑子里。”隐后重新走回了凉亭中抬手沏茶自顾自喝起来,然后才说道:“只要我离开下唐便可以全力对付西凉,若是成功了则可,若是失败了.......”
话到这里,在场的三人脸色都变了:漆雕乐正眼睛瞪圆,连眨都不敢眨,他的脸上写着的是期盼;卓令仪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她的脸上表露出的是疑惑;至于隐后满脸轻松,甚至还带着笑容,这神情赫然就是自信。
“若是失败了,还请汗王昭告天下本宫{了!”
当漆雕乐正离开溟罗宫的时候比进来轻松了不少,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个诱人的砝码。想当初他起兵宫变囚禁了父亲漆雕必隆,没有料到的是王后萧云雁竟然有一支精锐,作战格外勇猛,击退了下唐兵眼看着就要将漆雕必隆给解救出来,漆雕乐正本打算拼尽全力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可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萧云雁主动收兵了,而且抛出橄榄枝要同漆雕乐正谈判。
谈判的详细内容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众人只知道谈判之后萧云雁便主动带着自己手下的精锐部队溯南军退出了皇城,继而漆雕乐正将漆雕必隆囚禁于沙华幽庭而自己则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新一任的下唐汗王。
一开始漆雕乐正是处处提防萧云雁的,可宫变没过多久,溯南军主将燕如期就主动带着全军归顺了漆雕乐正,萧云雁主动搬至比沙华幽庭还要遥远的溟罗宫,从此自称隐后不再过问下唐的国事。
漆雕乐正就算是再年轻也知道权力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的,在最初的数年时间内他一直派人紧密监视着溯南军和溟罗宫,不过让他放心的是两方都没有做出任何让他不安的事儿。尤其是溯南军在燕如期的率领下披荆斩棘、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到后来满朝大臣都已经看不下去了,纷纷请奏要求汗王封赏燕如期和溯南军,如此漆雕乐正这才勉为其难的封燕如期为十八拓戎之一。
可是隐后萧云雁始终都是漆雕乐正的心头之患,在数年的时间他数次动了永绝后患的心思,不过每一次他打算动手的时候总是发生了另外的牵扯他精力的事儿,同时溯南军的军威达到了鼎盛,达到了漆雕乐正不得不着力去约束的地步。于是乎,对于萧云雁,漆雕乐正最后还是采取了严密监视的办法,两人这般也就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萧云雁这是打什么算盘呢?”漆雕乐正一路上都想不透这个自己的继母究竟要耍什么手段,就像当年他实在是不清楚明明是占据了优势为何突然放弃了一样。“她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这容貌却和而是出头的女子相差无几,不循常理者必为妖!”
漆雕乐正在回宫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他绝对不可以放萧云雁离开皇城,这个女人太过危险,一旦离开了皇城便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溟罗宫内萧云雁重新坐回了石凳上,继续喝着香茗,在凉亭的另一侧花丛中隐约走出一名女子,该女子的身段更为婀娜,一步一摇甚是吸人眼球。走近了这么一看,这容貌更加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分明就是烟罗。
“隐后”
“坐吧”萧云雁给烟罗斟满了茶水,“这叫做芙蓉凝脂,只要多喝便能永葆青春。”
永葆青春?这么好的事儿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早就忍不住一口喝干了,可是烟罗面露难色,竟然有些害怕。烟罗手轻轻拾起茶盏,最后再看了一眼萧云雁,只见隐后那两道凌冽的眼神,烟罗无奈只好将茶水一饮而尽。
“很好,这些日子你的表现我还是满意的。今日的事儿你都看见了,汗王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我也就是你最清楚了,他是一定不会放我出宫的,接下来就要看你了。”
“还请隐后放心,烟罗一定倾尽全力!”
“你欠我两个人情,其一我替你的身份保密、其二我让你拥有了绝色容颜,尤其是同樱儿如此的相似,正是这两点让你从普通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为了汗王身边的宠姬,而且你还能顺利完成任务,长久以来我从来不要求你偿还,今日是你还我人情的时候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之前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烟罗看着萧云雁,她自知自己是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拒绝的,就像是自己在皇城内的境遇一样,更多的时候她只能是点头同意,于是她同意了。
“很好!”萧云雁起身将一壶茶水都递给了烟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但愿我们能有始有终。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的一切后顾之忧都不会有,西凉皇甫幽我会替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