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你要去哪里?”
武英殿大殿上,太后和长乐公主分坐在皇帝两侧,这些日子长乐公主被看得严严的,不许离开乾清宫一步,刚刚她才知道萧姨也来了,后宫那些女人少不得要折腾她,萧姨现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没想到她才起身,刘太后便喊住了她。
“父皇,我肚子疼.....想出去一下。”福慧揉着肚子,眨着大眼睛望着杨衍。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肚子疼了?跟着你的人怎么服侍的,教坊司已奏起《中和韶乐》,群臣正行跪叩大礼,这种时候你要离席,群臣如何看你这位大楚的嫡长公主?”刘太后怒目呵斥。
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福慧咬着下唇,眼中泪水打转,杨衍低低咳了一声,拉过福慧,这孩子心思纯净,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她想去那边给萧氏撑腰,都装起了病,福慧以前从不会对他撒谎的,都是那女人教坏的。
“父皇。”
“福慧,过了今年你就八岁了,以后父皇再不能带着你来这种朝臣大宴了,这次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好好陪陪父皇吧。”对女儿杨衍从来都是和风细雨。
丹陛下开始奏《海宇升平乐》,群臣行三跪九叩礼,父皇一直希望她做个雅度有礼、表率天下的嫡长公主,这时侯她若是离席,父皇定会失望。福慧看着父皇清减了的面容,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这场病缠绵不去,她也心疼,不忍再惹他生气,便闷闷的坐了下来,以目示意身后的宫女去小阁子里照应着。
这番动作全落在了杨衍眼里,黑眸瞬了瞬,指骨轻轻扣着御案,瞥了汪锦一眼,凌厉慑人。
“皇帝,要哀家说长乐宫里的人太不经心了,公主不舒服,她们竟然一无所知。”刘太后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前几日在重华宫积累的怒火,借题发挥,意有所指,“照料不好公主,还一个个纵得脾气大得很,掐尖要强,在宫里张牙舞爪,哀家好好的孙女儿,被她们带累坏了。”
“母后,今日是为林政加封冠军侯举办的大宴,这些事回宫再说,莫让朝臣看了笑话。”
提起林政刘太后更恼了,“皇帝,有个事情哀家忧惧多日了,前些日子你在乾清宫养伤,哀家见不到你,这事儿压在心里,哀家几乎是日夜难寝,就怕一不小心长乐有个三长两短。”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长乐宫里的那头老虎,可不是你刚送过去的毛团子,现在长大了,锋爪利齿都见过血了,还是人血,这么个凶残的畜生,皇帝你心得多大,才能放心把它留在重华宫,日日在长乐面前转悠。”刘太后心慌慌的看着长乐。
锵锵伤人的事,杨衍并不知道,否则他不可能将咬伤过人,沾过鲜血的老虎留在福慧身边。
“父皇,锵锵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它也没有杀人。”福慧急得脸都红了,可父皇的样子分明是忌惮了锵锵,“锵锵很乖的,而且卓叔叔可给了我能让锵锵平和听话的药粉,它不会突然暴起伤人的,父皇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卓叔叔。”
“冷岳?”杨衍眸中闪过一丝阴霾,那日卓冷岳的话他一直记得,如鲠在喉,沉沉黑眸扫了一遍,却未见到他的身影。
“这事等回宫了再说。”杨衍摆手压下她们的话,乐声恰在此时结束,修长有力的手指端起酒觞,遥遥对着林政举杯,嗓音深沉有力,“大楚得冠军侯,朕心甚悦,诸位卿家,满饮此爵。”
连饮三觞,杨衍豪兴大起,命教坊司奏《秦王破阵乐》,中正平和的乐声转而高昂豪迈起来,纱裙飘飘的舞姬躬身而下,换上了左手执剑,右手持盾的戎装武士。
座下武将们轰然叫好,端着酒碗连连猛灌,气氛热烈,杨衍爽朗大笑,故意不去理会萦绕在心头的焦虑。
大殿里的激昂的乐声传进了小阁里,刘贵妃压着眉眼,冷嗖嗖的开口:“外面都换了三部曲子了,本宫和众位娘娘还没等到你的礼,看来真得好好教教你规矩了,来人,掌嘴。”
萧青蕤站在桌尾处,与刘贵妃隔着好几个人,她飞速盘算着如何取下刘贵妃脖子上佩戴的东西,竟不理会围到身边的宫女。
胳膊上挨了一下,钻心的疼,她踉跄了下,弯下了身子,眼看着巴掌要落了下来,脆嫩的哭声突然响起,原来是荣昌公主和同昌公主看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受惊而哭。
“穗穗不怕,母妃在,不哭了。”德妃抱过三公主,轻轻摇着,蹙眉对着刘贵妃说:“陛下在大殿为冠军侯庆功,萧更衣的错处且记着,以后再惩处,莫要大吵大闹。”
刘贵妃和她对视片刻,败下阵来,磨着牙齿对萧青蕤说:“贱婢,待会儿再教导你。”
萧青蕤淡漠的瞟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听着她这话,就像听了个笑话。
“萧更衣这是在故意激怒贵妃。”离萧青蕤最近的王恭嫔忍不住挪远了些,皱眉轻声吩咐奶嬷嬷:“快哄好二公主,别让她再哭了。”
刘贵妃身边的宫女弯身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她面色渐渐好转,“听听外面乐声舞声,热热闹闹的,咱们这儿冷冷清清的,太不像话了。萧更衣,你以舞入宫,来来跳一曲,让诸位娘娘乐上一乐。”
这是拿萧青蕤做舞姬取乐了,韦丽嫔噗嗤笑了,没想到刘贵妃也长了脑子,不再粗暴的喊打喊杀了。
这种折辱还不如刚刚挨几个耳光呢。
韦丽嫔以为萧氏抵死不从呢,毕竟当初龙船上柳美人宁肯忤逆陛下,都不肯在她们面前跳舞呢。
“嫔妾献丑了。”
韦丽嫔一口茶水卡在喉间,没想到萧氏这么轻松的应了下来。
“既然教坊司奏的是《秦王破阵乐》,嫔妾便舞上一曲剑舞。”萧青蕤嫣然一笑,她日日修习天魔魅,身体条件和刚来时今非昔比,舞一曲剑舞不在话下。
拿起宫女呈上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尖正对着刘贵妃。
宝剑森森寒芒,美人如玉妖娆,刚与柔完美融合在一起,阁内的一众嫔妃都看愣了,直到刘贵妃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她们才发现不知何时萧青蕤舞到了刘贵妃身边,锋利长剑刺破了她的衣衫,脖子上一道血痕触目。
“大胆,萧氏你要做什么?”德妃急忙抱紧三公主,怒声斥责。
萧青蕤握紧了手里的玉环,玉环上断为两截的红绳耷拉在她手背上,“我要见陛下。”
刘贵妃尖叫着抹了一手的血,没有摸到红绳,再看萧青蕤手里的东西,不顾脖子上的伤口,饿虎似的扑了过去,“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