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
小姑娘长得很快,嫩竹一般,眨眼就抽高了,林政慢慢的眨了眨眼睛,还记得第一次在阿姐身边见到福慧,她才到他膝盖,小小的白白的,粉妆玉琢的小团子,见了他,躲在阿姐身后不敢看他,一转眼的功夫,她都长得这么高了,瘦瘦高高的,竟有了小少女的风姿。
“林舅舅?”
福慧疑惑的看看自己,没有哪里出错啊,怎么林舅舅一直看着她不说话?
“噢,福慧,有什么事情吗?”林政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问道。
似乎林舅舅有些冷淡,福慧是个很敏感的小姑娘,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小孩子的眼睛和大人不同,更大更圆,黑眼珠也更大,湿漉漉的,清澈又无辜。
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林政有些懊悔,阿姐的事他还没查清楚,再说就算是杨衍......他也不该迁怒到福慧,当年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这大太阳底下,脸都晒红了,福慧,有什么事,到庑廊下说吧。”
刚才一定是我听错了,林舅舅还是这么关心我,福慧挥掉刚刚的那点伤心,用力的点了点头,举起宽宽的袖子遮住头顶的烈阳,嫩绿色的裙裾轻盈的跳跃着,走在前面。
“林舅舅,你知道萧姨在哪里吗?”福慧着急的问,自从前几日她问了父皇为什么见不到萧姨了,父皇当时就黑了脸,然后就躲着她了,她真的害怕宫里的传言是真的。
“萧娘娘,她不在宫里吗?”
一看见小姑娘发白的脸色,林政暗叫声不好,脸色也沉了下去,自那日看到藏在风筝里的书信,痛苦悲愤撕扯着他,一夜未眠,翌日他就开始查那些陈年旧事,他要查清楚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待他查清,若是真凭实据.......他.......定要为阿姐讨回公道。
他的精力全放在了这事上,对于宫里的变故,他还不知道。
“陛下不是不追究了吗?”林政不知道报恩寺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有位和江皇后生得极像极像的女子出现,他以为杨衍还在追究李老大人的事情。
“她们说萧姨嫉妒,犯了大错,父皇将她废成庶人了,林舅舅,父皇又不在乾清宫,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万一萧姨真的受罚了,父皇他又不见我,可怎么办?”福慧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满满的都是对萧青蕤的担心。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触着掌心的发软软的,林政喟叹一声。
“既然没有下旨,这事儿就不是真的,福慧别担心。”林政劝慰了一番,吩咐她身边侍候的人,“夏天日头毒,护公主回宫。”
福慧再懂事,毕竟是个孩子,有信赖的林舅舅作保,吃了个定心丸,听话的带着人回了重华宫,林政却站在日头下,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去了侍卫处。
这禁宫里,消息最灵通的,除了太监便是侍卫,林政弱冠之年,立下赫赫战功,得封冠军侯,在这些血气方刚的侍卫眼里,他就是众人敬仰的对象,更何况他还是禁军统领兼骁骑营统领,他要问话,即便是关于万岁爷的,这些侍卫依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侍卫处出来,林政脸色难看得厉害,一脚踏在地上,坚硬的青石板咔嚓咔嚓的响,四分五裂。
“有个女人得了万岁爷的青眼,奇怪的是,万岁爷乔装微服,不许暴露身份,对那女人呵护备至,就像民间夫妻一般.......属下多嘴,该打。”
“林侯,我在宫里当差的久了,建昭元年,万岁爷的登基大典上,有幸见过先皇后,那天也见到了这个女子,长相和先皇后极似,极似。”
“好像咸福宫萧娘娘见了那女子,争风吃醋了,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受了罚......至于怎么罚的,是东厂出面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万岁爷在安宁长公主的别院......”
......
“长公主殿下,娘娘只留下了一碟豆腐皮包子和一碟白灼青菜,其他的都让奴婢端了出来。”
安宁长公主躺在贵妃榻上,丰腴的脸颊烦恼的皱着,“你也没吃饱吗?这么点力气,用力扇。”
打扇的宫女连忙请罪,呼哧呼哧更用力的扇扇子。
“本宫这三十多年唯一一次看走眼,就惹出这么多事儿,真是赔本的买卖。”安宁长公主气呼呼的捶着床榻,她送进宫那么多女人,得宠了最好,不得宠了就当丢了个玩意儿,损不到她什么,哪里想到,自从将萧青蕤送进宫,她一点好处没得着,反惹了一身麻烦。
“六郎呢。”
“万岁爷先去了萧娘娘那儿,一去就将侍候的人都赶出了院子,奴婢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没多久,万岁爷就出来了......月白色的袍子上,胸口上有一大块褐色的水渍,瞧着像是被泼上的茶水。”回话的宫女垂着头,“万岁爷换了衣裳,就去了君姑娘院子里。”
“这没脑子的蠢货,生生的把六郎往外赶。”安宁长公主气得翻身坐起,柳眉倒竖。
也不知道萧氏怎么得罪了六郎,送到她的别院时,一身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水灵起来,没成想,身上的伤好了,脑子还是坏的,从前的机灵聪慧全都没了,成日里冷着一张脸,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似的,铁了心和六郎过不去。
偏偏这时候又来个君姑娘,她只见了一次,就再也不想见了,太像了,和江令姝太像了,六郎当初为了江令姝六宫虚设,她死了后,性子大变,这个君懿,她不喜欢,但也不能得罪,瞧着六郎的样子,真是将她当做了江令姝的替身。
“你去告诉她,想死就继续,那位君姑娘巴不得她作天作地。”安宁长公主艳丽的眉眼凌厉逼人,“回来,先去厨房捧一盏燕窝粥再去。”
安宁长公主这次是真猜不透她的皇帝弟弟的心思了,将萧青蕤孤零零的扔在院子里,却又护着她,连她这个姐姐呵斥了她几句,就不许她再踏进去,除了送吃食的宫女,没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去。
“等等,给那君姑娘也送一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