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衍霍然起身,动作太快太猛,带翻了椅子,一阵砰砰咣当的声音响起。
看着皇帝满眼的提防,刘太后眼眶酸涩,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满心满眼里只有江令姝那个女人,她死了,留下的女儿又成了他的心尖子。
“里面乱糟糟的,摔桌子砸椅子,这么不稳重,你们怎么侍候皇帝的?”刘太后横眉怒目的训斥汪锦等人。
福慧小脸沉了沉,圆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太后祖母从来都不喜欢她,可是又碍着父皇,不会明白的表露出来,只是每次都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她听着着实难受。
“手这么凉,汪锦,带公主进去。”杨衍安抚的抱了下女儿,很多时候,他倒希望把福慧宠的刁蛮任性,可是,福慧性子像极了令姝,温婉克制,更让他心疼。
福慧懂事的给刘太后和杨衍行了礼,才跟着杨衍进了帐篷。
“卓表叔。”
见到卓冷岳,福慧很开心,绷着的小脸一下子笑了,虽然卓表叔经常让她吃药丸、喝药汤,话也很少,人又冷冷的,但是,福慧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她感到自在。
卓冷岳也很怜惜这个自幼丧母又乖巧的女孩子,伸手接下荷包,递给了她。
福慧皱了皱鼻子,“卓表叔,我现在身体可好了,不要吃药丸。”
“不苦,吃起来还甜甜的,试一试。”卓冷岳捻起一颗圆圆的黄豆大小的丸子,放在福慧手心。
将信将疑的含在嘴里,果然是甜的,“这个药丸好吃。”
一缕淡笑浮在面上,小孩子果然是要哄的,哪怕里面是同样的药材,外面裹上层糖衣,改善口感,小孩子就喜欢了。
这是那个女子曾经说过的话。
“喜甜怕苦,世人本就如此,尤其是孩子,她们还不懂不得已的苦衷,本能的不喜欢苦的,这也不能怪她们。”
当日她说这话的表情太飘渺,他印象深刻,后来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如何改善药丸的口感,想了就动手,竟真做成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有这必要,但看着福慧这么容易的就接受了,和以前她苦着一张几乎能拧出苦汁的脸对比,他觉得那女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卓表叔,你有治肚子疼的药吗?”
“怎么,福慧肚子疼了,哪里疼?”
福慧凑近卓冷岳,一手捂在嘴边,小小声说:“不是我,是萧姨,嬷嬷说萧姨肚子疼,不让我去看她,这次秋狩她也来不了了,我担心她。”
呼吸缓了一下,卓冷岳克制着情绪,淡淡问:“什么时候的事?”
福慧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又不解的问:“嬷嬷总不让我去看萧姨,说萧姨的病不能见我,可是萧姨不就是肚子疼吗?怎么就不能让我见到呢?卓表叔,是不是萧姨病的很严重,嬷嬷在骗我?”
卓冷岳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俊脸红了红,对着福慧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尴尬的咳了一声。
送走了刘太后,杨衍走了进来,不解的问:“大眼瞪小眼的,你们在说什么呢?”
抢在福慧开口之前,卓冷岳摇了摇手。
见他们神神秘秘的,杨衍一笑也不追究,笑着问:“福慧要不要去骑马?”
福慧摇了摇头,“父皇,我想和卓表叔一块儿。”
杨衍无奈,只得应允了,“福慧,等着父皇给你打些野物加餐。”
......
接下来的几天,杨衍果然将打来的野物尽数分给了福慧和卓冷岳,惹得旁人心中暗恨。
这一日,杨衍又满载而归,韦丽嫔堆着笑走上前,抽出帕子给他拭汗,水盈盈的看着他娇声相求,“陛下,臣妾每日待在帐篷里,怪闷的,求陛下让臣妾也去骑骑马,好不好?”
正午骄阳照在他俊朗深邃的面容上,腰间佩剑反射着光,华丽又冰冷,恍若杀神临世。
“朕今日猎的鹿不错,今晚办一场烤鹿宴,在后面扯一道帘子,你们坐在后面。”
喜上眉梢,韦丽嫔娇媚的谢恩。
承德围场上欢声笑语,咸福宫里却气氛凝滞。
“奴婢无能。”看着床上恹恹的主儿,半夏红了眼睛,现在整个十二监都在挤兑咸福宫,饭菜是冰冷发馊的,柴炭米面全都扣发,连去内药房取药都受阻拦。
一想到谭小满好容易到了内药房,报了孙太医的名字,取了药,却在回宫的路上,被四五个粗壮的太监拦住,药全都洒在了地上,半夏又气又急。
双手按在小腹上,萧青蕤无力的睁开眼睛,“半夏,倒杯水。”
半夏翻来翻去的也倒不出一杯热水,柴炭煤块都没了,根本没办法烧热水,寻摸了半天,半夏只能端了一杯冷水。
嘴唇干燥的几乎要裂了,萧青蕤喝了大半杯冷水,甫一下肚,小腹里剧痛,断肠似的痛。
接着一股热流涌出。
“主儿,这都十多天了,癸水还在,这可怎么办?”
半夏抹着泪,她家主儿平时的肤色极好,白嫩粉润,可此时却脸儿黄黄的,憔悴极了,就像被风吹掉的花儿般委顿。
下唇咬出了血,萧青蕤忍着这阵穿肠剧痛,“半夏,把匣子里的银子都拿出来,让谭小满去给安宁长公主报信,请她进宫一趟。”
半夏应声去办事了,萧青蕤颤抖着手指擦掉额头冷汗,这两三日她的血越流越多,身体越来越冷,她感觉到了危险。
“主儿成了,奴才通过掖庭宫张富把信传了出去,长公主府很快就能得信。”
萧青蕤看了看空空的匣子,笑了一下,她还是要感谢杨衍赏给了她那么多金首饰,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
安宁长公主很快就进了宫,因太后、德妃都去了承德,虽然十二监的总管都知道萧青蕤失了圣心,但她三品婕妤的位份仍在,安宁长公主又一向得皇帝看重,所以,她要进咸福宫,倒也顺利。
“蠢货!本宫原想着你还有几分机灵,没想到你这么蠢,竟和六郎怄气,还敢使小性子,真真的蠢!”安宁长公主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东西,一见了萧青蕤,气怒交加,指着她的鼻子喝骂。
安宁长公主裹在一袭绯红衣裙里,略丰满的身子,因生气五官飞扬。
“公主,我要去承德,请你帮我。”
萧青蕤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身,人瘦了一圈,越发显得眼睛大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