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京城。
“这怎么就落水了呢?”
九千岁一脸焦急地踱着步子说道。
在他旁边的床上躺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而武之望,王化贞等医学院的主要名医们,正凑在那里研究皇帝陛下的病情,太医什么的就没必要了,这些老家伙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吊打那些混日子的太医的。
皇后一帮子也在看着。
甚至皇后还领着太子,任贵妃也抱着她的儿子,搞得仿佛一家人要生离死别一样,就连已经很久不露面的郑太皇太妃,李皇太妃等都来了。
不过这俩女人在宫里早就没有存在感,只是在一旁老老实实坐着。
倒是信王暂时还没进宫,这时候的信王已经成亲,王妃是田秀英,本来她和袁贵妃就是崇祯做信王时候的侍妾,这次没有了周萝莉的竞争,自然顺利拿下了王妃的位子。这段时间信王真得越发贤德,简直就是圣主明君的苗子,不但饱读诗书,而且生活简朴,日常里面穿衣服都打补丁,据说田王妃还得给他补衣服,也难怪文官们都有些扼腕叹息。
不过叹息也没用。
谁叫他是弟弟呢,再说他哥哥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他。
他哥哥俩儿子呢!
原本多数文臣也都放弃幻想了,毕竟他哥哥在和杨信分手后,也不是那么让人无法忍受,而他碍于身份也很难有戏,但现在……
不说也罢!
皇帝陛下是在太液池试验他的明轮船时候落水的,这是他的蒸汽机的第二个用途,杨信给他设想的蒸汽机用途最重要一条,就是蒸汽动力的明轮内河船,而且杨信还给他制作了模型……
当然,还有战舰的。
从蒸汽动力明轮船开始,到蒸汽动力螺旋桨船,最终一步步到巨大的勇士号都有。
皇帝陛下早就迫不及待了。
尽管蒸汽机只能持续运转十几分钟而且效率很低,但他还是立刻就搞了一艘小平底船装上明轮进行试验,也是向文臣武将们证明这东西的价值,毕竟真要能用来当船舶动力,蒸汽机的价值立刻清晰起来。但就在装船进行试验时候,正随着明轮转动,看着脚下小船离岸而欢呼的皇帝陛下,突然间眩晕并坠落船下,虽然身旁的侍卫反应快紧接着跳下去救起,但这样已经临近初冬季节,在冰冷的水中一泡,皇帝陛下还是卧床不起了。
“九千岁,孙阁老到了!”
一个小太监低声说道。
九千岁赶紧迎上去,孙承宗一脸凝重地走进来,两个老家伙虽然明争暗斗这些年,但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毕竟都是代表北方士绅利益的。
只不过九千岁身边多幸进者,尤其是那些新兴的工商业者,而孙承宗身后则是纯粹的土地士绅,那些所谓耕读传家的清流,基本盘不一样,但在维护北方利益,尤其是在南方人逐渐开始学着抛开北方的情况下,他俩明显是合作的。
毕竟屁股坐在一边。
至于这次的改革……
孙承宗赞成盐业改革。
毕竟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税,手里没钱谈什么都没用,无论那些军队的改革还是未来的饥荒,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去应对。
但清查田产牵扯太大,尤其是牵扯他的基本盘,也就是那些耕读传家的清流们,这些全都是各地功名免税加隐田的主力,一旦清查这个那真是天下扰动。但单纯的盐业改革牵扯的终究小一些,而且北方盐商主力多数依附阉党,九千岁能动这些人的利益他当然支持。
包括税监也一样。
左右税监伤不到北方的利益,这就是针对闽粤的。
但清查各地田产,甚至于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个牵扯面就太广了,之前被杨信逼着的时候,士绅们的确咬着牙承诺接受一体当差纳粮,可那主要是南方士绅承诺的,北方士绅可依旧没承诺过。
他给出的应对还是削减宗室俸禄,干脆以后不再给宗室发俸禄了。
反正都有田地,少则百万多则几百万,哪怕一百万亩地的,一个宗室平均起来也得几百亩,既然这样何必给他们发俸禄,干脆让他们自己解决,由朝廷派人主持对藩王的田产重新整理,按照等级给他们自己分地。以这种方法来解决朝廷财政的困难,说白了总得有人做出牺牲,那么就让宗室和盐商做出牺牲,保住土地士绅的利益。
说到底宗室都没有反抗能力。
盐商其实也没有反抗能力,那些官商又不是黄巢。
但北方的土地士绅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地方上的土皇帝。
这是孙承宗和九千岁的矛盾,但在解决朝廷财政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只不过是两人的刀对准的目标不同。
“圣体如何?”
孙承宗说道。
“想来不至有大碍,陛下这些年也没得过什么病。”
九千岁愁眉苦脸地说道。
天启这些年的确没什么病,他那种洁癖一样的生活方式,再加上极少出皇城的宅男性格,让他最大限度避免了细菌侵袭。
之前还勤于锻炼过。
但很快就放弃了,毕竟让一个宅男天天跑步,这还是过于夸张了,他就是一开始被杨信劝着,打起精神锻炼了些日子,倒是游泳还喜欢,毕竟夏天里这还是很好的娱乐。但不是在太液池里,他自己用钢筋水泥修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里面甚至还贴上了瓷砖,至于换水……
好吧,这个真不是问题。
抽水机没有,但五千京卫拎着水桶也用不了多久。
不过现在已经换上了蒸汽动力的抽水机,也就是个巨大的压水井,用和蒸汽机一样的活塞来抽水……
一个技术宅实力尽显。
正在研究病情的武之望一脸凝重地转身走过来,九千岁和孙阁老立刻迎上前,武之望示意先出去再说,他们三人一同出去,皇后殿下想跟着但终于还是停下了。
“陛下就是体虚然后被寒气入侵了,目前只是发烧而已,但算起来并无大碍,幸亏救的及时,脏水没有进到肺里。”
门外武之望低声说道。
“无恙?”
孙承宗说道。
“单就落水来说无恙,但陛下征伐过度,虽说平日看起来无病无灾,但这一病就很难说会怎样了,仍旧不敢说万无一失。”
武之望说道。
不过九千岁和孙承宗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没什么大事,要说征伐过度这种事情那是不可避免,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守着皇宫里那么多佳丽,最近又喜欢吃那个药,这个年纪劲头来了谁还不是一夜春风几度,只要不是真的染上重病那就好说。
“谢天谢地,这真是太祖保佑了。”
九千岁说道。
然后他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一阵惊喜的喊声。
“万岁爷醒了!”
他们几个赶紧回到屋里。
这时候天启已经睁开了眼,只不过仍旧看起来浑浑噩噩,好在能醒来这就是好事了,毕竟这样发高烧的就怕一直昏迷着,一帮医学家级别的名医们,赶紧再一通忙碌,很快以武之望为首的专家组,就给出了治疗方案,然后迅速开出了药方……
“快,去煎药!”
九千岁喊道。
旁边任贵妃却拉了他一下。
九千岁迅速醒悟……
“来人,随咱家去煎药!”
他喊道。
“九千岁,这种小事何劳您亲自动手,交给小的就行了!”
他的亲信太监陆荩臣,突然伸手抢在他前面拿过药方,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卑躬屈膝地说道。
“蠢材!”
九千岁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陆荩臣赶紧跪倒说道。
说话间他把药方奉上,九千岁拿过药方瞪了他一眼,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拍马屁心切,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忙离开,混乱中也没人注意这点小事。同样更没人注意到,在九千岁离开后,陆荩臣以最快速度离开,紧接着出乾清门抄一条近道直奔东华门,而九千岁则乘坐轿子走午门的大路,两人几乎同时出了宫城。
但陆荩臣却在东华门外上马……
太医院不在皇宫。
实际上太医院在皇城外面,在承天门那个巨大的瓮城东边,与鸿胪寺等官署挤在一片官衙区,不得不说皇帝看个病也挺麻烦,太医院距离乾清宫足有好几里路呢。其实科学院也有药房,但没有太医院齐全,这个衙门基本上能用到的药材都有,再加上九千岁也是习惯使然,另外皇帝服药还有一套严格的制度,皇帝也不是说想吃药就吃药的。
理论上必须得走太医院这个程序。
所以九千岁并没想过去科学院,毕竟按照程序就是煎药,也得太医院判在场监督甚至试药。
就在九千岁沿着皇城一道道门,最后出承天门,紧接着出长安左门转向太医院的时候,纵马狂奔的陆荩臣已经在他前面穿过东长安街,一头扎进了南熏坊的一处民宅,然后一把抓住了迎出来的人……
“快,记下药名!”
他急切地说道。
好吧,他是霍维华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