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宗的大阵屏蔽了落的感知,他并不知道有两双眼睛正在惊讶地看着他。
他只是默默前行,用自己仅仅学了些皮毛的阵法知识与大阵相映照,收获颇丰。
当年景玉衡赠送给他的那些知识,这一年i已经被他融合吸收得差不多了,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让落弥补了许多童年少年时期见识不足的亏。
当一行四人穿过一个梅花搭建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笔直的台阶就从脚下延伸向山顶,彰显着堂堂仙家气魄。
两侧亭台楼,俱是精巧有序,顶部有座气势非凡的大殿,正在等候众人的脚步。
当落四人在人群中缓缓拾阶而上,最终站在台阶的尽头时,才发现眼前竟是一个异常宽阔的平台,穿过平台,才是方才在下方看见的大殿。
孙大运嘟囔着怪不得刚才只看得见一个房顶。
此时离晚宴开始的酉时还有一会,平台上已经站着不少人。
站在平台上朝四周望去,入目尽是一片素雅的白色,梅岭虽说不高,站在这梅岭之巅,竟也有了些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落梅宗的布置也显示出了不俗的品味,没有用那些世俗之中庆典常用的大红之色,而是以各种梅花主题的物品、字画装点四周,一是装饰之用,二是供人等候之时赏阅。
与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赏心悦目。
前i参加宴会的人分为两种,第一种便是像落等人这般,听闻落梅宴大名自行前i的;第二种则是那些声名已显的青年才俊,将会有落梅宗制作的请柬送去,主动邀请。
当然i不i,则全凭自愿。
所以,像此次的几家公子、郁南等人都是有着请柬的。
不过如今天下局势不安,落梅宴的范围便不如数十年前那般广袤,基本就仅限于楚国、越国、吴国这三国之地。
在落梅宴最盛的岁月里,从极西之地到东海之滨,从北边草原,到南蛮部落,皆有才俊千里奔赴。
那些有着请柬的客人便能够坐入主厅之中,一人一张案几,宽坐,悠闲。
没有请柬的便只能在外面的广场上打挤,虽然落梅宗在广场上也布置数百张密密麻麻的案几,但如果碰上哪一届参加的人多了,没有座位那是经常的事。
好在这次不会,没有那么多人。
落等人便干脆挑了个角落,默默坐下。
温凉师徒自然不会在意,看看热闹,长长见识就行了。
孙大运却似乎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还i得挺早,前面那么多空座,为什么不去坐呢!
结果落只是淡淡的一句“生死自负”,便给孙大运吓得老老实实躲在落身旁。
这句话还真不是开玩笑,此刻落的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定,如同有什么猛兽在窥探自己一般,但自己悄悄放出神识,却完全查探不到什么东西。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做了一个决定,将孙大运扯过i,悄悄说道:“守着我,我要准备一个护身法宝,届时咱们的性命安全就全看它了,不得大意。”
孙大运惶恐道:“前辈,此处有危险?”
落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只要有那法宝,便没有危险。”
孙大运肃然称是,一脸警惕地守着落。
落悄悄盘坐,静心炼化仙格。
郁南此番没有最后一个i,而是很早便上了山。
对待那些豪族子弟,和对待宗派前辈,郁公子很懂得拿捏其中的不同。
不仅如此,在被一个姿容俏丽的侍女红着脸给引入主厅之后,他更是给落梅宗宗主梅南岭带了一件重宝,显得自己礼数周
全,又姿态谦逊。
看得在主厅之中端坐的几位落梅宗长老频频点头,大加赞赏。
梅南岭居中而坐,看着曾经被珍藏在越王宫中,如今被郁南捧在手上的那件霓裳羽衣,淡淡开口,“郁公子有心了,如此重宝,本座不敢擅取,还请郁公子收回。”
几位长老闻言瞬间神色一变,齐刷刷地看着宗主,梅南岭恍如未见。
郁南却也不气恼,心念一动,霓裳羽衣凭空消失,显然也是身怀方寸物。
梅南岭再度开口,“梅岭大好风光难得,千年古道传承不易,还望郁公子放下忧愁,玩得开心。”
郁南点头称是,“此刻离酉时尚有一小会儿,不知郁南可否随意逛逛。”
梅南岭微微颔首,看着那名侍女道:“香影,你便带着郁公子四处走走吧,记得时辰。”
这落梅宴上的侍女其实都是落梅宗的女弟子,梅香影自然也不例外,她俏脸更红了,点头称是,朝郁南嫣然一笑,“公子这边请。”
郁南轻轻拱手,“有劳仙子。”
二人便就这样出去了。
在落梅宗的亭台楼中四处转着,梅香影在一旁细心解说,郁南频频点头微笑。
那笑容让梅香影都不太敢细看,生怕自己看痴了。
转过一个屋角,郁南的耳朵一动,凝神听见了一些声音。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师姐!刚才那个就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人吧?”
另一个声音温柔似水,闲适淡然,“看起i像是。”
清脆女声急了,“怎么能算是呢,一样的青色衣衫,一样的面孔,就连头上的头巾颜色都一样是白色的。”
声音突然放低,“师姐,要不你就选他吧?都是缘分啊,嘻嘻。”
“要死啊你!说什么呢!”
梅香影看郁南脚步放缓,以为是好奇这间屋子,便开口道:“这里是我们平日里赏梅的地方之一。”
她的声音显然惊动了里面的人,清脆的女声怪叫一声,“啊,有人,师姐快跑。”
郁南只看见一红一绿两道身影飞掠而去。
他疑惑地看着梅香影,故作不知,“这是?”
梅香影叹了口气,“这便是宗主的两位关门弟子,晴雪师妹和挽枝师妹。”
她心中忧伤,自己虽然在落梅宗也算姿容出众,天资不错,但总是稳稳地被梅晴雪压过一头。
大家提起落梅宗这一代都是梅晴雪梅晴雪,根本没别人什么事。
如今梅晴雪上了胭脂榜,声名更盛,身旁这位郁公子见了她,恐怕眼里就再无自己了。
她却不知道,此刻郁南的心中更是心思急转。
落梅宗在他的大计划中有大作用,他已经将其视作囊中之物。
可若是如刚才自己所偷听到的言语,那此行的变数可就大大增加了。
青衫、白头巾!等等!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个令他蔑视厌恶的身影,似乎也是青衫,白头巾?
他缓缓思索,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回过神,看着梅香影正盯着他的脸怔怔出神。
他微微一笑,“原i那就是梅晴雪。”
梅香影语气当中有些微微的幽怨,“是啊,人家如今是胭脂榜上有名的人。”
郁南看着梅香影,“我有些纳闷。”
梅香影疑惑道:“怎么了?公子请讲。”
“排胭脂榜的人怎么会遗漏掉香影这么美的仙子。”
梅香影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低着头道:“公子莫要取笑人家。”
“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怎么就要比那冬日晴雪差了
。”郁南轻轻牵起梅香影的手,“香影,你好美。”
梅香影嘤咛一声,软软投入郁南宽厚的臂膀中。
酉时临近,郁南和梅香影缓缓回到主厅,路过厅门前的广场时,他的视线悄悄搜寻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那个以白头巾束发,身着青衫,静静盘坐的身影。
郁南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迈步进了主厅之中。
主厅里,当看见脸颊红透的梅香影时,梅南岭的眼中蓦地爆出一丝精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梅香影的身姿,这才缓缓熄灭。
若是这妮子把持不住,做下一些丑事,可就怪不得自己这个宗主不讲情面了。
主厅中,袁枢、陆瑜、谢宇等人俱已到齐,他们族中子弟也都能够凭借着一个姓氏,在这主厅之内占据一个座位。
至于那些暗中陪同的长老、供奉、随从等,也都早早有人引到了一旁的偏厅之中。
整个宴会进行得波澜不惊,先是梅南岭起身致辞,感谢众人的盛情,祝大家在这三日之内玩得开心。
随即换上一身白衣的梅晴雪,缓缓出场,戴着一层轻柔的面纱,面容若隐若现,身姿似水柔美,将主厅之内众人的眼光都牢牢吸住。
在她的带领下,七位落梅宗当代最优秀的弟子,一起为众人表演了落梅宴上最出名的保留节目,落英缤纷舞。
主厅内,人人如痴如醉。
主厅外,早已全部站起,就连孙大运也忘了之前的吩咐,和温凉师徒一起伸长了脖子瞧着,顺便还腹诽两句,之前真该坐在前面一点的。
只有落,此刻还沉浸在炼化中。
片刻之后,一曲舞尽,九天之上的仙女缓缓落入凡间,又转瞬消失不见,徒留满地洁白的梅花瓣,引人无限遐思。
厅内厅外,骤然响起一阵轰然的叫好声。
那些大族出身,曾经对落梅宴不以为然的子弟也声嘶力竭地鼓掌叫好,算是明白之前自家长辈为何都还对落梅宴有着美好的回忆。
郁南也在不住鼓掌,心中更坚定了要收编落梅宗的决心。
趁着此刻,他悄悄起身,i到侧门出,问了侍女茅厕的方位,便朝那边走去。
落也在喧嚣骤起时悄悄睁眼,长出一口浊气,经过约一个时辰的炼化,仙格只剩下极其微小的一丝了。
之所以没有炼化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个情况,果断停住了,反正也就是心意一动的事,等回头找个隐蔽点的环境再说吧。
他端起桌上的酒水,看着四周狂热的人群,嘿嘿一笑。
忽然,一个纸团从身侧飞i,被落一把抓住,扭头望去,只i得及看见一身翠绿色衣衫一闪即逝。
他悄悄打开,“梅岭古道一见。”
纸条上还画了个线路图,落款是“晴雪”。
落眯起双眼,随即再次笑了起i。
他拍了拍还在兴奋中的孙大运,“我去个茅房,你看着点。”
孙大运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被落一巴掌糊在后脑勺上,压低了声音道:“有危险,看好了!”
孙大运这才惊醒,连忙点头,守在温凉师徒旁边。
按照线路图上的指引,落i到了梅岭古道的入口。
斑驳的青石依旧坚固,上面“梅岭”二字依旧猩红,使得这座城门要塞如一头沉默的凶兽,张开了它的嘴巴,等着不怕死的人自投罗网。
落在门口站了许久,迈步走入。
门洞不长,大约十步,当落走到第八步时,他骤然蹬地,身子朝前一冲。
在第九步的头顶,一柄长剑无声刺出,而门洞出口一道元气巨掌带着风雷之声轰然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