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七灵·戊寅年·五月初一|昼|望天教·居英峰
这几天,那些待在居英峰的准弟子听到了一些消息。
“沈教主去世事发突然,很多事情没有着落。当下闻众师人之建议,由赤鹏峰峰主钟复恒暂代教主之位,兼打理龙首峰事务。”
“为悼念沈教主,一些事情再延后一月。准弟子拜师之日定为六月初一。”
“五峰师人名单已更新……”
众人庆幸着又多了一个月练习,同时也好奇地凑上去看韩匀新带来的师人名单。这回是最完整的了,一旁还有红色小注。每个人一眼看去,最先看到的就是几列最上面的名字:
「龙首峰:临朔(总师。水,幻术士);洪逐(火,剑阵);汪有全(木,剑阵);常安怡(风,剑阵)……
赤鹏峰:钟复恒(峰主。雷,拳掌);黄芷越(金,药毒);严雳(总师。土);冯焦(火,拳掌)……
苍云峰:陈远闻(峰主。风,剑);袁澈(总师。土,剑);明鸿儿(水,枪);顾敏达(火,剑)……
连霞峰:舒怀谦(峰主。火,幻术士);韩匀(总师。水,幻术士);齐良(金,幻术士);罗乘风(木,符师,幻术士)……
居英峰:吴潇(总师。木,刀);杨天倪(火,风,无);杨天均(火,风,无);刘一宅(水,土,无);孔德(金,雷,风,无)……」
(另外还有五禽堂(医)、抱朴阁(丹)、龙渊池(器)等地师人,此处略去不表。)
……………………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纷纷回过头笑着揶揄韩匀:“韩师兄,当总师了呀!”
“哎哎,不能再叫韩师兄了,保不准是谁的师父呢!”
韩匀一边摆手一边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哪里,教中事务重新分配,为了分担一些,我就是自荐了一下而已。像吴潇师妹也是自荐的,现在是居英峰总师。”
“诶,既然都这样了,干嘛不再选一个教主和居英峰的峰主呢?”
韩匀也很无奈:“选教主,恐怕太急了……居英峰比较散乱,前峰主走后没人管得住那里,索性没人愿意做峰主了,也就钟教主的夫人黄芷越前辈抽空偶尔管管,将就将就。”
弟子们听了就觉得奇怪:“前峰主?”韩匀却并不想多言此事,立刻把话头拉回这张师人榜:“哦对了,这师人榜上其余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各师人之后有一些注,那是他们的主修武艺,尽管如此,但望天教还是以剑修为主,无论哪一个弟子,那门基础功法《望天剑诀》必须修炼,你们也一样。”
韩匀被十多个人簇拥着上一边说话去了,他盛情难却。
田韫贞憧憬地盯着这张大榜一样的洒金纸,目光所及只有韩匀前面的那个名字。
……………………
她想起前天傍晚在习武场。别人的木剑已经因为破损换了好几回,她的依然只有几个小小的缺口。面前的木头人几乎毫发未损,与她年纪差不多的霍濂之早就熟练地抛下了木头人,不知所踪了。
那时候汗水粘了全身,碎发贴在额头和脸颊边。田韫贞失落不已。尽管汗和眼泪混在一起令眼睛酸涩,但她不敢停下来。
这时,那个执扇的人驾驭着法宝经过上空,身旁有着一男一女。男子是韩匀,女子却是陌生的,只见她面容明媚秀丽,身段苗条,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三人正说笑着,目光及此,停留了一会儿。
“这个弟子怎么通过初试的?”空中那个清亮的女声很是疑惑。
“这回想入门的人只来了十三个,就全部让过了。”韩匀道。
“十三个?怎么会这么少?”
“还不是因为终乌山,仗着地方广一收就收百来个。望天教门槛又高,他们不敢来了。”
“终乌山,呵,搞不懂。不过照你说的,咱们这次门槛也不高啊,不是已经给这女孩捡了便宜了?然而就现在她练的望天剑诀来看,她终究不是修炼的料。”
田韫贞听得无地自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只能把头低得几乎要到胸口。她不知所措地捏着剑柄,身畔的木剑跟着她的手不住地颤抖。
她感觉有一道目光直逼自己。
“火、风、土,三灵根,太杂了!我说韩匀,人再少,也不是谁都收吧?”
韩匀辩解:“你这话就不好听了,她也是一腔热忱来的这儿,至今不曾偷懒懈怠。再说三灵根又如何?居英峰的前峰主也是三灵根……”
执扇的男子轻轻咳了两声。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此打住。
“修炼可不是只有一腔热忱和不偷懒就够的。三灵根要出高手,难道不是万里挑一?”
“吴潇,你说话可真不客气。”韩匀已有不满之意。
田韫贞听到了那女子的一声冷笑,心中顿涌羞愧之感。她之前没见过吴潇,却听韩匀说起过这个名字,知道这女子是教中十分优秀的弟子,七八岁拜在苍云峰杜若也即陈远闻妻子的门下学习刀法和木系法术,如今还不到二十岁却已在教中比试中成为佼佼者,更身负总师一职。田韫贞想这样的人确实是厉害,眼光自然也挑剔,哪里会看得起自己呢?她更想到教中如吴潇这般出色的修士必然不少,且不说几位教主、峰主不少是年少成名,即便是当下如韩匀、袁澈,或者是那些教主与峰主的首徒,无一不是年纪轻轻便武学修为不浅。如自己这般资质下乘的,在整个望天教恐怕是少数,也难怪吴潇刚才见到自己如此讶异。
这么想着,她难过得偷偷哭起来,心想不如放弃回登天楼算了。从前纵然颠沛流离,战战兢兢,却不像在这里仿若肩背上有着千斤的重压。这里恐怕不是她落脚处。
空中吴潇收回探视灵根的目光,转头问那执扇的男子:“走不走?”
韩匀道:“田韫贞,继续练啊,别停!”
田韫贞抹了一把眼泪,她偷偷地抬了一下头看他们。
“我知道了,好一个美人啊,真是我见犹怜。”吴潇看清她的容貌后笑道,“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
她与执扇人眼波道别,看得韩匀抖了一下:“怀谦,也只有你受得了她。”
舒怀谦目送吴潇远去,淡淡地笑了笑:“她是有些傲慢了。”
“我就说,就她是精英啊。”韩匀见田韫贞手足无措的样子,问道:“怀谦,还记得她吗?”
田韫贞偷偷地看着他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而这时他们结束了对话。她突然听见舒怀谦的声音:“别灰心。”
她一震,恍恍惚惚抬起头。是在跟她说话吗?
“尽力就好,练剑不适合你,未必其他法术都不适合你。”
她眼睛亮了,半晌,使劲点头。
舒怀谦在空中乘风似的远去,天人似的,手中扇之玉骨在月光下露出柔和的光来。那一幕在田韫贞心里成了温暖的存在。
……………………
田韫贞决定,拜连霞峰的师人为师,修习幻术,如果是那可遇不可求的——
声音突然嘈杂起来,田韫贞的思绪被迫拉回到当下,围着韩匀说话的那帮人正看着门口。顺着看去,田韫贞见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不起眼的女孩,背着个小包袱,携着木剑。她是跟着韩匀一起进来的,刚才众人都未曾注意,现在才看见她。
“这是墨夕,一个月后也和大家一起参加拜师典。”韩匀简短地说。
周围人带着疑惑看来,韩匀就慢慢解释着。
墨夕一边听韩匀介绍着众人,一边向每个人行过礼。最后是霍、田二人。霍濂之神色淡淡地作揖,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墨夕便感到了几分疏远;最后到田韫贞的时候,二人目光相接,墨夕终于感到了一分亲切:“田姑娘好。”田韫贞也回礼:“墨姑娘。”墨夕笑着摇头:“就叫我墨夕好啦。”田韫贞也道:“嗯,那你也叫我韫贞。”墨夕对着她一笑,拉过她的手去。
这十三个新弟子总体年轻,但如墨夕、田韫贞这样的实在更为年少,与其他人总是走不到一块儿去。当下有了同龄人作伴,两人心里都踏实了许多。而至于霍濂之,确实少言寡语,之前的三个月里便是田韫贞也似乎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新来的墨夕就更不熟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两人更是时常见不到他。墨夕只偶尔问候关心一下,其他也无话。
墨夕和田韫贞十分亲近,两人同吃同住,同来同往。田韫贞更是庆幸,墨夕虽才刚来,领悟力却是自己难极,况且又十分耐心柔和,一直不厌其烦地帮助自己。几天下来,她已经习得的剑术竟是比前三个月长进要快一些,这令她十分开心,之前在吴潇言语刺激下顿生的离开念头已经荡然无存,再想起舒怀谦对自己的鼓励,留下来的决心便更加强烈。墨夕见她有所进步,自己也是十分愉悦。
当然,说起墨夕初来居英峰的时候,她对这里也是十分不熟,事事便问田韫贞,问到后来,田韫贞也不是很清楚了,尤其是这山上的路,墨夕走丢过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