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家的藏书阁,不是随便能进的。即便是小鹿本人,没有师尊的许可,他也不能随意进来。这会儿偷偷翻墙进书阁,还被发现了,肯定要被罚。
姬姚:“做片书签藏起来!”
小鹿:“做片书签藏起来……?”
两人的心念,说了同样的话,想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情。
伽蓝知道小鹿家的家法厉害。私闯藏书阁,小鹿至少得去玄冰洞里跪上七天,还得刀刻戒碑。
那戒碑是玄冰磨出来的,随意刻上去的碑文,字迹很快就会被冰碑冻糊,必需耗费修为、灵力去刻碑,才能保存到师尊过来查验。查验不合格,或有字迹模糊的,必须重刻。
小鹿家兄弟几个统统都是火系的,跪在冰里刻字,根本没有多余的灵力去保存体温,要不了两天就能被冻僵。
伽蓝见过他二哥被罚,三天晕过去两次。第七天,师尊过来验碑,字迹糊了,他又重刻了一遍。第十四天出来的时候,人都僵了,修养了大半月才缓过来。
小鹿是他家最乖、最受宠的那个,从来没被罚过。伽蓝最怕的,就是连累他受罚。
小鹿想的则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偷偷闯进藏书阁的事情。一旦查到他在藏书阁里看过的书籍,很有可能被寻踪觅迹查到伽蓝头上。
于是,二人默契地变了张书签,藏到书堆里去了。伽蓝还刻意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了小鹿身上的暖香。
守书的灵兽,在他们藏身的书堆里来回嗅了好几百遍。最后,它受不了伽蓝搞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给熏回去了。
守书人在藏书阁里搜了整整三天,没找到他俩的踪迹,捡到一只装晕在墙上的仙雀,错将它当了案犯。因为那仙雀修为不高,来的时候又撞晕了,被误认为是眼瞎飞太快才撞了墙的,就这样给放了。
出了藏书阁,伽蓝还不死心。
当晚,他趴在枕头上扭着小鹿,“你让不让我刻剑铭?”
“不让。”小鹿转身背了过去,懒得搭理他。“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你就是嫌弃我。你要嫌弃我,早点把伤治好了,扔出扶桑宫去。”姬姚不依不饶的,闹起脾气来。
小鹿噌的一声坐了起来,被伽蓝气得没法儿睡觉。要不是为了藏着伽蓝,没给他安排别的住处,也没打扫多余的房间出来,一开始就跟他挤在一张榻上,他真要抱了被子去别处睡觉。他最恨入睡的时候有人吵他,这小子还天天吵,还吵得没完没了。
“你别为难了,反正我也是你捡来的,没你家那些家规啥的重要。你总角之宴上,媒妁之言许那姑娘不错,你剑上刻她的名字好了。我就是你殿里捡的一物件,可有可无,那就索性没了算了。明天我就回南方……”
“胡闹!”小鹿被他气得两耳轰鸣,掀被子跳下床去,半嗔怒、半迁就地冲伽蓝喝道,“我的剑给你刻传、立碑,这样可以了吗?”
小鹿终于没脾气地答应了伽蓝,准他在剑上刻他名字了。
取魂魄为灵剑篆字,动静稍微大了些,他俩不敢在地窖里搞事,更不敢在房里刻。
趁着家里人都忙得时候,小鹿挂上伽蓝化的木果,背上灵剑,偷偷跑去了玄冰洞。
玄冰洞那地方偏僻,又是戒罚之地,平日里不会有人去的。
可是,他俩做梦都没想到,那天有人被罚,跪到玄冰洞里去了。
小鹿顶着风雪爬上悬崖。挂在他腰带上的伽蓝,突然“咦”了一声。随后他说,“上面有人……”
小鹿攀着悬崖上被冰雪冻得刺骨的岩石,仰头朝伽蓝给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斜载在洞口的美人松上,躺着位墨蓝衣裳的男子。
美人松上躺的那人,单瞧身形就知道是谁,小鹿家师尊。见他守在洞外,小鹿不用猜都知道被罚的是谁,他家八哥哥。
老八是小鹿家几位哥哥里头,最调皮的。他经常被罚,不守着他,他能把玄冰洞玩儿翻天。
“今天怕是不能上去了,改天……”小鹿想要打道回府。
“我们再等会儿吧,等他们走了,我们……”再上去。伽蓝心里搁不得事情,有点儿念头,要么灭掉,要么立刻执行,否则就是牵肠挂肚的,啥也干不了。
正巧,八公子出来了,小鹿和伽蓝都以为他要越狱逃走。
“看吧,我说再等会儿的……”伽蓝想怂恿小鹿往上爬。
去玄冰洞的正道,是从山顶往下走的,八公子“越狱”肯定是走正道。他俩是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的,不会被撞上。
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鹿那为老不尊的八哥哥,竟然没有越狱。他偷偷爬上美人松,亲了他家师父。
小鹿:“……”
哥哥,你……?!
他差点松手,摔下悬崖去了。
伽蓝:“……”
啊……还可以这样?!
伽蓝终于不敢再聒噪了。小鹿识海里,卡顿着他没说完,又突然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的半句话,“……回,去,吧。”
师尊躺的位置十分刁巧,老八又怕将他弄醒了,被他发现,一路爬得小心翼翼的。
可惜微风不识趣,偏巧不巧地,在关键时候卷了一下师尊的袖子。
老八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想要撤开。
他撤得太匆忙,多半是慌不择路,一个不留神就从美人松上掉了下来。
他没敢展翅膀飞起来,生怕惊醒他家师父,硬是直直地坠落了悬崖,连尖叫都没敢有一声。亏得小鹿还在底下,一把将他拽住,他才没被摔成重伤,再被师尊罚一月禁闭。
事后,老八问他为何会在悬崖底下。小鹿只能撒谎,说他知道哥哥被罚,特地跑来乐呵乐呵。
从玄冰洞回去那晚,八公子没事,小鹿可就有事了。伽蓝一直问他,“八公子是男的,你家师尊也是男的。你父母能同意这门亲事吗?”
小鹿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羞得脸都红了,喝道:“伽蓝老兄,你能不能让我活过今晚子时?”
那时候他俩都小,搞不清楚谁先懂事。可能伽蓝属于心智晚熟的那种,硬是扭着小鹿,一个玩笑开到底。等他翻身转过来的时候,他凑过去就是一个大啵儿啵儿,印在了小鹿唇上。
小鹿:“……”
你敢亲我,我要是找不到媳妇儿,一定娶你!
伽蓝笑弯了一双星星眼,他说:“那个啥授受不亲,亲了就要成亲。等我长大了,一定要……”
小鹿没有出声,做了一个“滚”字的口型,一脚将伽蓝踹下榻去,卷了被子扔给他。他终于要回了他一个人独享的床榻。
那天之后,“伽蓝”的剑铭没有刻成,他俩的关系却变得格外微妙。
伽蓝身上的刀剑伤,其实早就好了,但是伤及魂魄的咒术却没散尽,加上南方局势极不稳定,小鹿不敢就此放他回去,硬是各种方法留着他,在扶桑宫养了三年的魂伤。
正是因为他魂伤未愈,小鹿才不敢让以魂魄篆字,在他剑上刻铭。
直到伽蓝离开扶桑宫的前夕,小鹿才取了自己的魂魄,护着伽蓝的魂魄在他剑上刻铭,留了“伽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