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符在后院的密室里。”前后事件一对,长夜王终于猜到救他们逃离狼口的神鸟,是怎么一回事了。
“神鸟”是被人超控的傀儡,先前操控傀儡的,可能是九公子抱在怀里那位,现在说话的才是九公子。
真是九公子,那就好说。
底下那阵仗,他下去也没用,还不如交给九公子断后,反正都已经生死由命了。冒充映雪的贼人劫走了十三月,九公子与他还算一条船上的人。
思量片刻,长夜王补了个准确的坐标:“后院月洞门进去直走三步,西南方再走三百零九步。墙面九块篆经砖底下,就是密室……”
“知道了,我去找。”步六孤鹿一手搂着姬姚,长枪抡在手里,拍开猛扑过来的尸狼兽,纹丝不动地立在木栈上,操纵傀儡截住了长夜王的尾音。
他哪里需要去找,那间密室他早见过了,就是藏着阿兰蛋壳的地方。
趁着长夜王没有反应过来,步六孤鹿即刻调转话锋,通过神鸟之口嘱咐长夜:“去小金寺附近等我,我收拾完这群畜生就来。”
尸狼兽偷袭姬姚未遂,即刻增派兵源。它们横冲直撞地扑进长夜王府,府中侍卫招架不住,又发现它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赶紧护住家眷往城外逃去。
“还疼不疼?”步六孤鹿一边抡枪大战尸狼兽,一边桃花浅笑侧脸去问姬姚,声音柔和得快要滴水了。
“啊……?!”姬姚一是被霹雳震晕了,搞不清楚到底哪儿疼;二是没反应过来步六孤鹿问的什么。他这铁血、柔情绞一块儿的模样,实在让人怀疑他已经到达重度精分的巅峰状况。
见他晕成那样,又很尴尬,步六孤鹿也不再是问了。心念续上了一点,他隐觉能感觉得到姬姚心尖儿上传来的一点痛感。
姬姚代他超控傀儡术的时候,他就感知到心念续上了,就是一直醒不过来。直到尸狼兽突袭姬姚的时候,他才强行从沉睡里挣扎起来,一边接替姬姚救起坠机途中的神鸟;一边拍上一张避雷符贴在姬姚后心,拽着他躲开“长空霹雳火”。好容易挪出点儿空闲,他还有条不紊地问长夜王要兵符。
就这状况,姬姚不怀疑他精分都难。
姬姚怀疑的精分,在步六孤鹿眼里,只是日常事务。这个时候,什么长夜王,什么傀儡术,什么尸狼兽,都不及他心尖儿上,隐约的那一点疼痛来得重要。
断了五千年的羁绊,终于续上了。
哪怕重圆的破镜,只续上一点点,也足以让他欢欣雀跃。
五千年,他那颗心早就沧海桑田,干涸成了沙漠。得点儿杨枝甘露,怎能不幻想重建楼兰。
得了长夜王许可,步六孤鹿也不嗦。他使枪荡开围上来的尸狼兽,过家家打蚂蚱似的使唤姬姚:“姚儿,给我开条路。我们去后院。”
姬姚:“……”
什么时候开始,喊得那么腻歪的?!
他随意一句腹诽,竟然在心念里被步六孤鹿听了过去。他侧过脸来,在姬姚耳根处落下一两片唇印。
姬姚耳根处被他吻过的地方,然烧起一坨红晕。他还不饶他,在他耳畔轻声问道:“要我喊你心肝宝贝儿,你才肯动?”
这下好,姬姚耳根处的那坨红晕蹬鼻子上脸,将他脖子、脸颊,带耳朵,一起烧成了一片火烧云。
“驸马爷,你正经一点!”姬姚嗔怒一声,终于抬手画了几个“长空霹雳火”的符篆丢出去。
漫天雷神乱滚,炸得长夜王府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一个。姬姚还在心念里,隐约听到步六孤鹿的声音回他:“遵命,公主!”
姬姚:“……”
打蛇顺杆儿爬的驸马爷,惹不得。
步六孤鹿带着姬姚,翅膀都伸不出来,在密集的闪电、霹雳里见缝插针地穿行,一路奔向后院。
密室大门竟然被人开了。
姬姚:“有奸细。”
步六孤鹿:“有奸细。”
两个人同时在心念里喊了出来。
“你去里面堵人,我在院子里查查,看有没有逃跑的线索。”姬姚挣开步六孤鹿,想要摆脱这尴尬得让人窒息的氛围。
他抬脚还没迈开半步,步六孤鹿胳膊一挽,就将他抓回来,又不由分说地把他搂进怀里。他在心念里说:“不急,他走不远。密室里还有宝贝,带上再走。”
姬姚这才想起来,阿兰的蛋壳好像也在密室里头。他原想分头行动,避一避步六孤鹿的腻歪劲儿。但是步六孤鹿刚醒过来,他也不大放心,怕他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昏睡过去,只能任由他拖着、拽着进了密室。
走进密室,姬姚顺手把门关上,还在门上画了一个类似于地雷的符篆防狼、防盗、防偷袭。他画着符,还不忘了询问步六孤鹿一句:“你确定,他们没有盗走阿兰的蛋壳?”
步六孤鹿默默注视着他这一系列不起眼的动作,低下头的一瞬间,唇角勾起了一点浅笑。那个笑埋在阴影里,恍然一见,好似揭开盖子的一坛陈酿许多年埋在土里发酵,辛辣里调和了许多温润又醇正的口感,远远地嗅一嗅都能醉人。
姬姚画完“防盗符”转身回来,步六孤鹿藏在阴影里那个醉人的浅笑,即刻隐没而去,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很正经地伸手过去,牵起姬姚的手往密室里走。他说:“尸狼兽个头大,塞进来也只能堵门,你不用担心它们。”
姬姚回头瞄了一眼他随手关上的密室门,确实够小,他和步六孤鹿都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但是他的细心和谨慎,不容许他有不必要的疏漏。所以,防盗符还是必要的。
“藏着阿兰蛋壳的那间密室,封了好几千年了。密室封印之后,就一直没有开过,我是用太阳真火开的。”古朴的长明灯下,步六孤鹿牵着姬姚往密室深处走去,声音轻而平和。
“你是说,密室是蛋壳自己封印的?”姬姚有点好奇,破开的蛋壳而已,怎么那么有灵性,不用的时候还是知道自己封印?他心想:“鹿鹿的蛋壳,是不是也这么好看,而且有灵性?”
这句“心想”,步六孤鹿又听了去了。他在心念里回答姬姚:“我的蛋壳碎了,在淬火锻身的三年里就碎了,碎在扶桑宫深海处的地火里。”
姬姚流光四溢的虹膜上,光泽忽然暗淡了许多。他听见步六孤鹿又说:“如果蛋壳没碎,元帝压根儿用不着设计‘落雁塔’那一出戏。”
单单那两半蛋壳,就可以让他起死回生。可是没了……
步六孤鹿没再喊墨天泽“伽蓝”了,而是用了一个疏远又客气的称谓“元帝”。
姬姚不知道哪根心弦,被跳动的火苗拨了一下,原地顿住了脚步。
步六孤鹿的手被他往后一带,悠悠然转过身来。他抬手揉了揉姬姚的发顶,用近似于日常叙事的声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蛋壳也没什么大用途,还是一次性的。有你在,我就再碎一遍,也拼得回来……”
“休要胡说!”姬姚最听不得他说“再碎一遍”的话,以猫扑式的迅猛、轻柔扑了上去,双手捂在步六孤鹿嘴上,将他没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步六孤鹿愣了一下。随后,毫不客气地在他手心里嘬了一口。
姬姚:“……”
我不是“流氓兔”,驸马才是!
他触电似的抽手回来,双手捧在心口,再不敢逾越半步。
忘了计数,这是姬姚今天第几次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