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业余证书,只不过证明了他们曾经努力过许多年;几乎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实质性帮助。
而今类似他这样的北漂很多,只能长年漂泊,拼命挣钱养家糊口。
修炼多年的围棋,幸好还能当个教围棋的老师,每月挣四五千。
在北京挣这点钱,应该只是比最低档次收入的人群略高。
其中艰辛困苦,不足与外人道。
之所以他情不自禁一再强调,李铁如和老蔡他俩没下过功夫,并非有意看低他们,而实在是在感叹他们那些人。
李铁如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关注眼前即将开始的这盘棋。
忐忑地打听:”还带彩吗?“
刘老师比他还紧张,”怎么,李老师你喜欢下彩棋?“
李铁如赶紧摇头否认:”不不不,我可不喜欢。你要是坚持,咱们就玩十块钱一盘棋的,再大我就不想玩了。“
刘老师明显又松了口气:”你不喜欢咱们不带钱,不就得了?“
李铁如惊喜地追问:”真可以不带钱?“
刘老师正容回答:”咱们是为了过棋瘾,又不是为了赌钱。老蔡总喜欢挂彩,还总输。后来,他输得越来越多;输得越多他挂注越大。再大也没用啊。干脆我全还给他,一分都不要了;然后他就拽我去喝酒,哈哈哈。他还拼命谢我夸我,我赢他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这么一说,李铁如顿时肃然起敬,马上改变了之前一个错误认识。
他还以为,在北京混的那些棋手,都见钱眼开,看见谁都打算下彩棋拼命赢人家呢。
实则,人家刘老师、王老师他们都很纯朴,努力教棋挣钱,那是为了生存;但大多数老师心目中,下围棋还是很神圣的,绝不能沦为赌具。
最后刘老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李老师你下棋慢不慢?“
这一问可有出处。
刘老师喜欢找人下棋,年前有一次他找上了阿游。
阿游实力也不及他们几个,仅比小蔡略强。
那天晚上,刘老师他们俩只下了一盘棋,从饭后一气熬到了后半夜!
之前刘老师并不知道阿游的底细,所以没提前约法三章。
他下棋挺快,架不住阿游频频长考。
也难怪,他实力本强于阿游,而且又是大开大合、攻势凶猛的路子,阿游不如此拼命长考才奇怪呢。
刘老师哪想得到,随便切磋一局而已,对方竟然认真成这个样子!
开始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怎么长考,你下不赢还能变成下得赢了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是越下越快,而阿游却越下越慢。
他越快阿游越慢,不多久他心态就失衡了。
他本意是希望带动对方,”催促“对方下棋变快一些。
哪想到,阿游改变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棋力虽略强,但稳定性尚不及阿游。
阿游虽然也一言不发,但态度非常明确,人家就是在尽全力争胜负呢。
正因为不是比赛,没有提前约好时间限制,人家才会那么心安理得地尽量长考。
最关键在于,人家阿游长考是扎扎实实的,全然都是在进行棋局内容的思考。
完全不是做样子,故意浪费时间。
刘老师自乱阵脚,后面下得渐渐散乱。
阿游下棋特点非常鲜明,他前半盘往往会落后,但后半盘反击非常厉害。
于是,阿游的长考没白费,后半盘艰难地扭转了原本非常不利的局面。
最后,凌晨三点,刘老师认输并告饶:”我输了。我服了,今后再也不跟你下棋了。“
这个真笑话,李铁如已经听小蔡说过,感觉确实是很逗乐。
一听刘老师问这个,立即明白人家的顾虑。
于是回答道:”我下棋也算比较慢的,但比阿游快。这么说吧,基本上一个半小时应该就能下完一盘棋。“
刘老师马上放下了心,心想,哪怕俩小时一盘棋也行啊。千万别跟那个张老师似的,一盘棋熬到后半夜,那就受不了了。
闲话完毕,二人开始下棋。
李铁如黑棋错小目开局,意在捞实地;既符合他本来性格和棋风,又明确表明自居下手的态度;打定主意想要拉长战线,希望可以下成后半盘拼官子的局面。
刘老师白棋应以二连星,显然意在取势。
前半盘没啥好说的。
黑棋步调挺快,高高兴兴地猛捞实空。
白棋轻松走得很厚实,也觉得得心应手。
李铁如并不是全为了照顾对方心情,而是真觉得这样下挺好,所以下得比较快。
很快进入中盘阶段。
李铁如开始第一次形势判断。
发现,自己捞了这么久,全盘不过是只有四十多目。
白棋实空不多,才十几目;但中腹势力太可怕,必须马上加以限制。
只要白棋中腹仅”兑现“三十目,那么黑棋就有望获胜。
盘算一番,觉得这个任务好像并不是很难。
实事求是地说,他这个想法也没有问题。
如果双方实力等同的话,他的黑棋就应该是处于优势的。
考虑到对方实力理应远胜于自己,他才会给出,允许对方中腹围成三十目以上的。
之后,他”空降“一子在中腹,试问对方,你怎么攻击?
这个选点,他也曾深入考虑了一番,觉得退路还是不错的。
白棋果然发起了猛攻。
对方的猛攻在他意料之中,但双方一番锱铢必较的攻防过程,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这时候,他不得不放慢下来,苦苦研究取舍。
他之前那些预计,颇多一厢情愿;人家的攻击手段看似平凡,实则一招一式都普通合理、有力又不显得锋芒毕露,暗藏杀机。
若什么都要,黑棋眼型、形状势必会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后面治孤危险性将直线上升。
若想要安全,则只能狠心断尾,被对方割掉尾巴。
痛苦地纠结了很久,他还是没敢冒险,选择了妥协。
黑棋得以安定,白棋割掉尾巴,围出了三十目以上实空。
一下子,黑棋与白棋盘面目数持平,而且白棋明显厚,黑棋顿时变得不乐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