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历华郡,城北。
卯时三刻,街道上除了几个扫路人外,仅有两三个小摊靠墙支起,这一般是专门给大户人家送货送菜的供应商,只是这个时间段府门还未打开,只得等在门外。
黑斗篷人影从街道一闪而过,拐进一条幽深小巷之中,悄然来到一处门前,轻扣门环三声,随即警惕的左右巡视一遍,紧了紧斗篷将脸藏得更深。
不一会儿,府门便打开条半人宽的缝隙,从里边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细眉小嘴,面容端正,小眼珠子一转,警惕的扫视了一眼来人,试探性的问道:“来者可是李大夫?”
“嗯!”来人点头应了声。
“那....先生快随我进来,我家老爷早已等候多时!”平儿将小脑袋缩回,随即将门打开半边,礼貌的退到门侧。
早先便收到离州朱府来信,说是有一神医可治百病,等了三日,如今可算是盼来了。
待黑蓬人进来后,平儿这才再次谨慎的探出小脑袋,瞥了眼巷子前后,确认没人尾随才放心的关上府门,快走几步在前面带领着穿过庭院朝主屋走去。
“咚咚~”
平儿敲了两下门后方才推门而入,对着床榻处回了句:“老爷,李大夫来了!”便自觉的拎起桌上茶壶、茶杯,准备倒茶招待。
与屋外的庭院相比,屋内就要简陋许多,目光越过正中心的方桌,一眼就能看到床上侧卧着一人,体型偏胖,双眼凹陷,脸色苍白之余还带着一丝颓靡,病恹恹的样子怕是活不过月底。
“来....来了?”楚天河蠕动着嘴唇,声音之小犹如蚊虫嗡鸣。
李悦点了点头,紧接着将黑衣褪去,露出那黑白相衬的面具,上前几步,淡然道:“在下粗略一看,楚老爷经脉尽断,五脏受损,隐隐有股妖气盘旋头顶,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平儿闻言一愣,心神恍惚,手中的茶壶微微一抖,险些将茶水倒出杯外,随即端起茶杯递到李悦面前,哀求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
“唉,不是我不救,只是这....”
李悦脸露难色,欲言又止。
“大夫,您不必....不必顾虑,但....但言无妨!”楚天河艰难的从嘴中蹦出几个字。
“只是这....”李悦抬起右手,掐指一算,怅然道:“需要的费用可不少,你这....”
李悦随即侧头环视一圈,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了,怕是叫花子都能鄙夷的说出一个穷字。
“平儿,去拿....拿出来!”楚天河边咳便对着平儿说道。
“好的老爷!”平儿依言转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暗黑色的小箱子,光看表面这一层漆就知道不简单,牟足了劲搬到一旁的桌上,解释道:“大夫您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虽然节俭,但是看病买药的钱还是付得起的。”
“哦?如此甚好!”李悦眼前一亮,随意竖起两根手指,开始要价。
“大夫,您这是....要两万两?”丫鬟平儿不禁皱眉问道,将箱子圈在怀中抱得更紧了。
额....两万两?李悦脑子一空,他也就想要个两百两,什么时候看个病也这么赚钱了吗?
李悦心中一顿乱想,一时竟忘了回答,眼睛失神的看着床上的楚天河,平儿顺着目光看去,却是看见楚天河朝自己点了下头。
“这....好吧!”平儿打开盒盖,从里面抽出一把银票,约莫两万两还有多,抓着递到李悦面前认真道:“大夫,您要是能治好我家老爷的病,这些银两就都是您的了。”
李悦嘴角一扬,抬手接过银票,微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治不好绝不收取一文钱。”
说完,李悦身形一闪越过平儿,来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倒出一颗丹药滑入掌心,浅浅泛着蓝色光芒。
“楚老爷,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服下此丹,不出一炷香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躺床上的楚天河眼眸凝动,勉强抬起了左手朝李悦掌心的那颗丹药抓去,不假思索的塞入口中,舌唇轻送,咽下肚中。
顿时腹部一股暖流迅速沿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各处,将途径的各处细小伤口进行修复,只是那一瞬间带来的冲击感有些刺痛。
楚天河那满是皱纹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白眉拧动,捂着腹部却是强忍着没有喊出声。突然全身紧绷的肌肉为之松弛,原本的刺痛也转而变为舒适,骨骼隐隐有发出契合的声响。
“太好了,老爷,您的脸色看起来好转了许多!”平儿脸露喜色道。
楚天河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只是脸上依旧平淡而不显露,并且可以感觉到体内真气正在慢慢的聚集,这说明自己的经脉已经开始修复,再过半柱香时间,没准真能完全恢复。
此情此景又如何能不激动。
“李大夫真乃神人也,老夫佩服!”楚天河从床上坐起,抱拳对着李悦就是恭敬一谢。
“楚老爷过誉了!”李悦莞尔一笑,心中却是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便直觉挑明道:“这丹药名为复凝丹,乃是由修仙者中的炼丹师炼制,是实至名归的有市无价之物!”
“修仙者?炼丹师?莫非李大夫您是修仙门派中的人?”楚天河眼皮一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凝重道:“仙师,我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出手相助,事成之后这些银两尽数归您。”
李悦闻言打量了一眼那小箱子,大概也就还有个六七万两的样子,心生犹豫。
楚天河却是瞧出来了,立即道:“仙师若是觉得少,我他日必加倍奉上。”
再三考虑后,李悦还是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仙师坐镇助我夺回九里沟!”
“九里沟?那是什么?”
“是历华郡北边的一处矿场,本是我楚家的地盘,却在前不久,被田家的田啼带人夺了去,还将我打成重伤。据说对方请了一位修仙者,实力深不可测。”
“哦~修仙者吗?那就有意思了!”李悦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这么说,仙师您是答应了?”
“我只负责牵制对方的修仙者,至于你与田家,我不参与。”
“如此就足够了!”楚天河欣喜若狂,甚至比自身伤势痊愈都要开心许多。
修仙者禁止涉足凡事,那对方不是医师就是散修了,都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是说只要牵制住对方的修仙者,至于楚家和田家的斗争,与自己无关。
而且,田啼属于那种作恶多端的一类,即便斩杀了也无所谓。
下山后,李悦发现自己很缺钱,不仅仅是因为对许贤的巨额欠款,更是一路上济世救人的花销实在太大,有些承受不住。
其实楚天河重伤也是从其他人口中得来的消息,有钱、有病、不罪大恶极,这就成了。
一炷香过后,楚天河果真恢复如初,甚至浑身上下原有的旧疾也都痊愈了,遂心中对李悦更是恭敬,将其安排在最好的客房。并即刻放出信鸽,召集附近所有的楚家弟子聚集。
入夜,楚天河屋内聚集了十余人,正在商议着如何夺回九里沟。
而李悦则是翻身一跃,跳出院墙,朝着城中心走去。
毕竟,城北过于冷清,实在是无趣的很。不得不多走几步,才能见到热闹的街道。
“客官,买把折扇吧,刚从江南运来的,材质可好了.....”
一商贩迎了上来介绍道。
“商家,你这个怎么卖?”
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人听了心中一震,李悦转头看去,见一女子正打开一个木盒,凑到鼻前闻了闻。
“小姐,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价二两,不贵的。”
“啊,这还不贵啊!”
“这是从外域带回来的,二两已经很公道了。”
“外域?你可莫要匡我!”
“哈?小姐您说笑了,我怎么会匡你呢,您看这盒上还有外域的符文呢!”
商贩拿起另一盒胭脂,指着盒盖上的一串看不懂的符文辩解道。
“嘻,你这是刚做的吧!把胭脂花、玫瑰、栀子,细细碾碎,滤去渣滓,晾干汁液,滴上一点点桂花油,如此就卖二两。那不知名的符文也是胡乱刻上去的,不简单啊。”
女子说完便向着另一处,摆满各式各样饰品的摊位走去。
“这人有点意思!”李悦心中想着,嘴角一抹弧线,慢步跟上。
几经周转,最终女子拐进了一处小巷内,消失在视野之中,李悦急快走两步跟着拐了进去。
“额.....”
却没料到女子早等在拐角处,被抓了个正着。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女子饶有兴趣的问道,双手持剑抱在胸前。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李悦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个前扑抱住女子的双腿,哀求道:
“月儿我错了,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生气了好吗!”
李悦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女子却是想要挣脱李悦,奈何李悦抱得太紧,抽不出身。
“你认错人了,快给我放开!”
“月儿,你别离开我!啊~”
下一秒,李悦就被踹飞到一旁的垃圾堆中,好不容易探出个脑袋,头顶上还挂着几片青菜叶子。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女子厉声道。
“月儿,我的好媳妇,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力傻大啊!”
李悦抖了抖身上菜叶,又是一个飞扑,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