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篱客舍 闲看秋云迷诗眼 轻敲玉璧水生尘
作者:冯海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到了十二点半,所有的菜才弄完,大家围坐起来准备开席。这时候薛福成站了起来,把酒杯一举;”咱们大伙儿今天能凑到一起呢,也不容易,虽然说没有天南海北的,在家也不常见,有几位也是到这儿来我才认识,大伙儿都是捧我来的,在这儿呢,我也不能说别的,这杯酒呢,我先干了,你们随意。没有酒的呢,倒上饮料,咱们共同来一个。“说着话一仰头,一杯白酒就下去了。大伙儿也有喝一半儿的,也有喝一口的,只有喝饮料的都下去了。薛福成再次把酒倒满,刚想坐下,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咱们晚上还有一顿儿,所以这会儿大伙儿搂着点儿,别到时候给老板省下。”

  大伙儿一阵大笑,铁耗子韩山在那里插话儿了:“二叔,说完了了吗,说完得吃饭了,一会儿菜都凉了。”

  大伙儿又都笑了起来,薛福成也笑了:“凉了就凉着吃,你妈怕凉,你也怕凉?”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喝酒的人,各不相同,从中也大致可以看出个人的性格来,就连城他们这一桌儿来说,薛福成喜欢急酒儿,别人都喝的时候,他等着,告诉大伙儿,你们喝你们的,不用等我。等到都要见底儿的时候,他拿起来一扬手儿,一口下去了,六爷呢,喝贼酒儿。别人都喝的时候他也举杯,有时候喝一口,有时候举起来就放下了,眼睛盯着,嘴里找辙,不是让这个大点儿口儿,就是让那个快点儿喝。驰四海呢喜,欢闹酒儿,劝完这个劝那个,手里掐着酒瓶子,给谁倒多少,他说了算,给你倒上了,你就必然得喝,不喝他有的是办法儿。庆林呢,喝蔫酒儿,大伙儿喝,我也就随着,你让我喝,我也就喝一口,也不倒酒也不劝酒,他要没说好,怎么着都行,他要说好了,谁劝也不灵。张炳林喝啤酒,不与他们相干,属于陪绑的,别人喝,他就跟着喝。另外有喊的,闹的,还有把录音机拿出来放音乐的,简直是闹翻了天。

  喝到三点多钟,有些人陆陆续续的撤了,剩下的人又重新一桌儿,把剩菜合到一起,搁厨房里热了热,又喝起来。连城看着实在闹的慌,就拉着张炳林和庆芳一起离开了。

  他们从来到现在,还没怎么出过大门儿,就是凌晨有一回去接料车,那是出到了院外。另外他们也没有时间,早上六点干活儿,晚上七点才下班儿,中午就一个小时,去了吃饭,也就歇半个点儿,加上活儿累,躺下了都不愿挪窝儿,有时候还加班儿,谁有那个心情去走马观花?今天,算是不错的机会了。

  北门这个地方,属于辽西丘陵,土地瘠薄,十年九旱,今年也是如此,春天就缺雨,将就着种上了地,苗完了肥之后就再没下雨,庄稼长了一米多高儿,没什么粮食,这时候有些人家已经割回去喂牲口了。村子也不大,七十多户人家,有些年轻人待不下去,到外面打工了,留在家里的到一些小工程队儿干活儿,或是去市里的厂子上班儿,二十多里地,天天骑着自行车来回跑。现在这个时候的农村,还是靠土地,打粮多的人家富裕些,打粮少的就紧巴点儿,而出门儿打工,被认为是无能之人的无奈之举,所以这个时期出门儿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或是穷人、痞子,监狱里放出来的人等等,这个时候,打工的环境也最乱,只要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经常会发生摩擦,而且一打仗,就是打群架,打死架。唯一比现在好点儿的地方,就是不讹人,哪儿事儿哪儿了,打赢了是你光棍,打输了是你窝囊,仅此而已。

  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小瓦房,土平房也不少,没有全砖的,院墙是石头墙上边垛的巴泥,紧顶上用三合灰儿做了个帽儿。这倒和连城他们老家差不多,只不过老家的人更开放一些。他们几个在村里饶了一圈儿,顺着干河套往里走,一路上摘了些枣儿和酸梨。一直爬到一座大山的顶上,庆芳实在走不动了,几个人坐下来,闲聊。

  天高云远,木秀风清,连城想起书上说的佳节登高的事情,不禁有些神往。又想到孔子登泰山,一览齐鲁的襟怀,心想,我们这些人,将来不知道谁会怎么样,张炳林知识渊博,庆林心思缜密,薛福成务实效纪,至于庆芳、韩家兄弟,或品德纯真,或讲求信义,其他人也都有一技之长。而自己又不知道能到什么样的高度。他正想着,庆芳先开了口:“我在家放羊的时候,真不觉得怎么样儿,现在一看,这么闲在的事儿,还真是不好找。”

  “往后也闲不着啦,”张炳林有些感慨的说:“我们这一代人以后,特别是你们这一代人,往后就没有闲时候啦。”

  “这怎么说呢?”

  “改革开放你们都知道吧,“他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就继续往下说:”改革开放是啥,就是挣钱呐,你就说的再好听一点儿,他不还是搞经济吗?搞经济当然就得钱儿,往后的社会,谁有钱谁说了算。“

  庆芳笑了:”那你这么说,没钱还活不了了呢。“

  ”现在你不信,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们这一代人,有能耐的也容易成事儿,没能耐的,就得下乡。“

  连城听着这话说得有些消沉,怕扫了兴,推了一下张炳林:”四哥,你那个小本儿,给我们看看呗。“

  张炳林有一个小本儿,随身携带,没事儿的时候写点儿诗啊,散文什么的,要是别人,他也不给他们看,他们也看不懂,也不乐意看。但是连城不一样儿,不但会看,有时候还知道好赖,他也就愿意拿出来。这个小本儿是的,为了方便携带,比巴掌大点儿,连城先快速的翻了一遍,看见已经快写满了,就顺口儿问了一句:“有没有能拿得出手儿的?”张炳林随手给他指了两个,他一看,是两首古诗,和一首现代诗:

  北口之夜

  千年一语动河山

  夜半添衣雪野寒

  浩浩银河儿女泪

  悠悠岁月死生关

  回头魅影出人后,

  起步声音在风前

  去罢还来的季节

  从没问过几时还

  重阳兼忆旧友这首是旧作

  登高远望万重山

  苦酒千杯醉倚栏

  百岁红颜今日老

  一生义气他乡眠

  甘泽故事坟头纸

  抱柱情怀眼中天

  语笑于人添悲苦

  听人笑语倍潸然。

  现代诗比较长,但是没有题目

  一抹就绿的季节,一擦就清。清晨,我拾捡珠落,收取一山的啼鸣。南斗,和北斗对弈的石桌旁,断柯化成了腐土。汉之江上的小舟,载来凌波细步,越接近兰桥,声音越轻。

  点一支蜡烛,今夜,会更明亮,还是更黑暗,我从昨天走过来,并不觉得太暖,或者太冷。也拾一些斑驳回去吧,有一扇小窗,需要粘住色彩,好让她留住繁星。

  乘着苇去,多好,撑过银汉,就可以作一回问卜的旅人,追索一下前世和今生。不,不需要走出去太远,中秋之夜,还有一支竹筏,从夜的这一头,一蒿,就驰入黎明。

  连城看完,说道,意境不错,但是要想在这一行站住脚,恐怕你得学格律,格律写不好,低人一等儿。“

  张炳林笑了:“写这些就是想写,至于说这行儿那行儿的,从来没想过,再说,将来谁还看这些东西。”

  庆芳在那里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直发愣,心想,原来以为就张炳林神经病儿,看来连城也不怎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