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连原来铭程的出纳小张都知道了邮件门、扒裙门和混混堵门。闵颖目送着尹姚和吴琳琳远去,接到小张电话,那就一起吃个晚饭吧。
串串香是闵颖的最爱,边吃边把最近的遭遇不吐不快。小张也对铭程愤慨不已,当初自己就是被高姐一脚给踢走的,问道:“闵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明天签字拿钱走人。”闵颖无奈道。
“尹总怎么说?”小张问道。
“尹总始终没有表态,如果他对我坏一些,我今天就签字走人了,可是我就是不放心他,所以我一直没有走。这下我走了,蔡凌云下一步肯定是针对尹总了。”闵颖还想着本来派出所出来要带尹姚去医院的,但是吴琳琳永远是横在她和尹姚之间无法逾越的墙。
“铭程有今天,当初都是尹总和你的功劳,这么多年对铭程的感情,说走只能走,真替你不值。”小张补充道,“这几年,你拿的工资也不高,20万的赔偿,对于你的贡献,真不算什么。”
闵颖摇摇头,笑道:“痴心一片,付诸东流,也许该开始新的生活和人生了。”
小张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闵颖,说:“你回去看看,也许有用,你值得更多。”
回到家,安顿好婷婷,蒋伟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看闵颖心情不好,拿出瓶洋酒,给闵颖倒上小酌。闵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蒋伟说了。蒋伟说围堵铭程的事情,他从朋友圈看到了,继续说道:“这几天上下班,我会每天接送的,我就不信谁敢找你麻烦!”说完拿出一根棒球棍,放在门口,表示明天出门带着,放到后备箱。
闵颖笑了出来,说蒋伟你可别干傻事,对方如果人多,走为上策。蒋伟夸赞了一番闵颖今天对付人事晓燕的气魄,谈到离职,蒋伟说道:“哪怕不拿一分钱,我都希望你能离开那边,就算你将来不工作了,我来养你。”
闵颖欣慰地笑着,眼角却闪出一丝忧伤。面对蒋伟的靠近,拥抱,爱抚,闵颖不再拒绝,已经拒绝太久了,心中想念之人,他并不能给你将来,而自己,真的欠蒋伟太多太多,恐怕今生都不能偿还。闵颖真的想放下了,心中放下不现实的那个男人,与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在一起,那许久未曾的感觉却也一番别样的快乐。
蒋伟的荤段子说着说着睡着了,闵颖洗了个澡,突然想到小张那个U盘,拿出电脑,插上看看。U盘里好多文档,一部分是铭程的外购合同的扫描件和合同清单,一看都是铭程不可能用到的钢材型号,金额有上千万;还有不少铭程从未用到过的劳务外包的合同,也有几百万。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不少蔡凌云亲笔签字的商务费单据的扫描件。闵颖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些不就是这几年人家虚开给铭程的假发票么,用来充税以达到逃税漏税的目的。闵颖打开电脑里商务费支出的记录,大多都能和这些签字单据对上,想想这么多年,铭程支付出去的商务费上千万,这不就是行贿受贿么。小张说“你值得更多”,无非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闵颖辗转反侧睡不着,既然走是既定事实了,爱也很难获得,剩下的,也只能是财来弥补了。
快凌晨两点了,电话吵了起来,一看是蒋伟,尹姚马上起床到客厅去接。蒋伟说道:“尹姚,不好意思这么晚打你电话。明天闵颖会签离职,请你放她走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大家不再纠结,今后不要再和闵颖联络了。”
“我不会答应她走,况且她也不会走。”尹姚回答道。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尹姚,亏你商场纵横那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宏伟的模拟机卖进VA,是我和闵颖早就计划好的,多谢你给我铺路。你们铭程只会买科雷的,不可能买我们宏伟的模拟机,所以必须CP拿项目。CP的报价,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和蔡凌云约定不少于6600万,CP就能报到6590万。”
“你的意思是闵颖出卖了我?”尹姚本来睡得有些迷糊,现在紧张得格外清醒。
“这个你自己去考虑吧。闵颖是我老婆,胳膊肘偶尔会向外拐,我也认了,但毕竟是夫妻,跟你又无名无分,不会有将来。所以,你放她走吧,对你和吴琳琳都好,对我也好。你也没必要总在自己身边埋着一颗炸弹吧?”说完,蒋伟把电话挂了,留尹姚想得脑袋都要炸了。尹姚再打过去,蒋伟不再接。
这下尹姚再也睡不着了,想着那天莫莉告诉自己“最毒女人心”,莫非真的是指闵颖?不管那么多了,凌晨也得打莫莉电话,不然今天就再也无法睡了。很久莫莉才接通,问这么晚了,想干嘛。尹姚问道:“VA的合同都已经签好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投标6590万的价格,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最毒女人心’,是什么意思?”
被骂了神经病,电话被挂断,再打一直没人接。好不容易睡了两个小时,一早就开车到莫莉公司的地下车库等,尹姚知道莫莉的车位。快9点了,终于看到莫莉的卡宴缓缓开过来。莫莉下车关门,一个转身,正好撞到尹姚,吓了一跳,骂尹姚神经病,想干嘛呀。尹姚说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透露了价格给你!”
莫莉不肯说,尹姚死缠烂打,不说就跟你去办公室,这几天就每天跟着你。莫莉拗不过,打开手机,不让尹姚看,翻了翻微信,然后截了一张聊天记录给尹姚,说:“你自己看吧,没事别来烦我!”
尹姚打开手机,这张微信聊天截图,是莫莉和闵颖的对话,莫莉问最终报价?闵颖说6673,6590最保险。莫莉说中后再谢。
这对尹姚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越是不信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连自己最信任的闵颖也会出卖自己,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早上,蒋伟把闵颖送到公司。闵颖拿着离职协议,找到蔡凌云,说:“蔡总,昨天我也想了想,离开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个离职协议也没什么,我就微改了下,你看如何。”
蔡凌云说:“想通就好,JR那边你应该去面试过了吧,待遇不错吧?”
闵颖笑笑。
蔡凌云带上眼镜,仔细看起了离职书,看到离职补偿20万后面加了一个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200万?”
闵颖点了点头,说:“这么多年在铭程,我相信我创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但既然铭程要赶我走,请给足我补偿。”
“200万,不可能!”蔡凌云有些激动,“公司没有那么多钱,就20万,可以拿了走,不拿也得走!”
闵颖没有争论,将一个U盘丢在蔡凌云桌上,说:“你考虑下吧,考虑完了给我答案。”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尹姚到办公室快要中午,办公桌上放着一盆切好的水果,想着可能是闵颖放的吧。这时人事晓燕走了进来,低着头说:“尹总,您吃水果。对不起,昨天打你两拳的是我男朋友,请你放过他吧。”
尹姚本来心情糟糕,想起昨天挨的那两拳,火气更上来了,大声吼道:“你男朋友他妈的敢打我!这个事情没完,你给我滚!”
晓燕急得快哭出来,央求道:“我男朋友赔不了那么多钱,还关着呢,求你放过人家吧,求求你!”
“你的嘴巴怎么就不能放过闵颖呢?”尹姚激动道,“现在蔡总管你,我管不了你,但是,这个事情没完,快给我滚!”说完,将那盆水果狠狠摔到了地上,吓得晓燕赶紧逃。
蔡凌云听见争吵声,赶到尹姚办公室,安慰道:“晓燕昨天也是受害者,还没结婚,裙子都被拉掉了,多丢人啊,你就宽容点吧。”
尹姚想骂娘,还是忍住了。
蔡凌云继续说道:“你到我办公室来,有些事情跟你说。”
进了蔡凌云办公室,有个头发长长,镜片很厚的男子正在捣鼓满屏幕的代码。蔡凌云简单介绍下这位是他朋友公司的超级电脑黑客,昨天那封outlook邮件的发件IP已经查到了,说完,发给了尹姚。尹姚好几条微信没看呢,有一条是陆中华上午发过来的IP地址,说只能查到这么多了,不知道对不对。比较下蔡凌云刚发过来的IP地址,竟然一模一样,那多数是准确的。尹姚问黑客能不能通过这个IP查到在哪发的邮件?黑客开始一番捣鼓,最终将一串代码在地图软件内打开,将地址给尹姚看。
尹姚一看,这个地址不就是闵颖家附近那个星巴克吗?记得这个星巴克,自己和公司内任何人都没去过,就和闵颖为商量事情,去那里喝过几次咖啡。尹姚再想到蒋伟电话所说,莫莉发过来的聊天截图,还有邮件里的自拍照,头脑开始恍惚,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瞬时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低下的额头。
黑客告辞后,蔡凌云问尹姚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尹姚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但也不想多说。蔡凌云索性将早上闵颖的辞职协议丢给了尹姚,尹姚仔细看了一遍,恨不得把这个撕了,被蔡凌云拦住,让尹姚去电脑上看看那U盘里的东西。
看完,尹姚只说了一句:“大哥,我全明白了,谢谢!”说完,径直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想想,最狠的永远不是敌人,敌人让自己成长;最狠的永远是身边那把最亲密的刀,暗杀于无形。
闵颖再也没有动力认真上班,前几天约了今天下午的客户,也推掉了。蔡凌云没有表态,她只能待在公司等结果,纠结着怎么开口告诉尹姚200万的事情以及自己真的不得不离开了。闵颖想好了,这两百万里,30%,有60万是尹姚的,如果自己能拿到,那就把这60万原封不动还给他。
闵颖到食堂吃中饭,边吃边等尹姚过来一起吃。平时,尹姚一般都坐在对面,今天迟迟没来。反倒晓燕过来坐到了对面,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晓燕看周围没人,低声说:“闵姐,昨天是我嘴碎,对不起。”
闵颖冷笑了起来,不过看晓燕一本正经的样子,也释然了些,说:“昨天我也不好,动手了,把你裙子扯掉了,改天赔你条新的。”
“这个不用了。”晓燕顿了顿,怯怯说,“我男朋友为我出头,昨天被抓进去了,现在还没放出来,必须要赔5万才行。他几个朋友,昨天放出来后,被一群人暴打了一顿。我想让尹总高抬贵手,可他还在气头上,闵姐,你能帮我和尹总求求情吗?”
闵颖说试试吧,晓燕说尹总还在办公室。于是闵颖去打了份饭,给尹姚送过去,顺便也有好多事需要聊聊。刚进尹姚办公室,想把饭放桌上,被尹姚一把打翻在地,吓到了闵颖,赶紧问怎么回事。
尹姚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作声。闵颖把打翻的饭菜收拾掉,坐到了对面,说:“尹姚,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跟你说?说了好让你更好地出卖?”尹姚说道。
“出卖?”闵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
“你继续装!”尹姚点上烟,“我一直在捋思路,现在也理得差不多了,那就让我给你把故事讲一遍吧。”
“好!你说。”闵颖洗耳恭听。
尹姚说道:“VA这个项目,我和蔡凌云约定不低于6600万,这个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还有蔡凌云,你也告诉了你老公。那晚投标价格你嫌我报太低,想要让CP拿更好的价格。还好我故意降低了,所以你通风报信,你还觉得不安全,索性让CP报到6590万,正好低于6600万,那就万无一失。莫莉肯定会感谢你。你当然,故意告诉我莫莉想收买你的事情,你必须提,因为莫莉都尝试收买我,何况你。提了,还能让我增加对你的信任,排除自己的嫌疑。”
“尹姚你——”闵颖的插话被尹姚打断。
“你听我说完。”尹姚继续道,“你提出模拟机让你老公蒋伟的公司报价,来压科雷。其实你早就计划好,借这个机会把宏伟的模拟机通过莫莉来卖给VA,这可能是你利益交换的一部分。可能在铭程,就算拿了VA的项目,我们都没有任何奖励。我相信,你JR的工作已经找好了,留好了后路。但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铭程,所以自导自演了邮件门的事情,然后又和晓燕打架,给铭程充足的理由劝退你,那么你就可以借公司不义的口实来敲诈铭程200万。多完美的计划!帮到了老公,升职加薪;帮到了自己,莫莉会给你一大笔钱;底薪30万的新工作也落实好了;铭程还可以补偿你200万。关键中的关键,你还全程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占领着道德高地。对于我,我没有给你表态,也没能保护好你,我只是在玩弄你,你离开我的理由全面充分。对不对?”
“尹姚,你在说什么?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闵颖一脸茫然,有些气急败坏。
“凭什么?”尹姚加重了语气,拿出沟通价格的聊天截图和邮件的IP地址给闵颖看,“宏伟模拟机的预谋,你老公也承认了;和莫莉私通价格的截图,也不是PS的;邮件IP,蔡总找的黑客和陆中华帮忙查的是一致的,就在你家旁边那个星巴克;邮件的发件人gonewind,不就是gonewiththewind吗,你告诉过我,你最爱的小说是《乱世佳人》;邮件中的自拍照,不是你拍的吗?为什么不删除?床照,应该是你事先准备好的摄像头吧;还有,敲诈铭程的辞职协议和U盘不是你给的吗?还口口声声爱我,不会离开我,我真觉得恶心!”
此时,闵颖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强忍着不流下来,解释道:“模拟机我没有预谋,蒋伟是为了让我离开你,才会那么说的。还有,我没有和莫莉私通价格,不信你查我手机。”
“早就删除了,怎么可能查得到。”尹姚冷冷道。
“邮件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人家会到我家旁边的星巴克发?”闵颖解释道,“自拍照,当时我们只是看看,我当场就删除了,我也没有给房间里按摄像头。”
“你是删除给我看的,但是在回收站里,一段时间内都可以恢复。你手机里跑出来的照片,还能是假的?”尹姚完全不信,“那你敲诈公司200万,把你的本性完全暴露了,这个事情你再解释呀!”
闵颖的两行泪再也堵不住了,径直流了下来:“尹姚,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信任?事实摆在面前,你叫我如何信任?太奢侈了吧?你那些逃税漏税和行贿的证据,如果铭程不给你那么多钱,你就可以把我和蔡凌云送进监狱,对不对?”
闵颖的泪水像泄洪:“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就是威胁和敲诈!闵颖啊闵颖,这么多年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是看错了你,竟然能如此阴险毒辣!”尹姚见闵颖不接嘴,继续说道,“当初是我不好,勾引了你,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家庭。我现在承认,对于你,我迟迟不表态,因为我只是玩玩的,反正你老公我老婆都知道了,现在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
这时,闵颖一个巴掌狠狠挥在尹姚的脸上,哭喊道:“尹姚,你混蛋!”
尹姚哼了声,见闵颖抽泣声越来越大,坐着不动,甩手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