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辰苦心，一十八年忍缄言。阴阳两相隔，别离恨难解。远山依旧，远山不再。

　　莫雨轩作为莫家下一任药首传人，其医术冠绝。本可以救治大多濒死之人，但其施展回天神针之时，突然发现自己因已有身孕，无法为伤员行针，小队青年因不得救治，或死或残，仅残存三十余人。

　　古武界一时将玄天辰、莫雨轩推至风口浪尖。下任药首有孕，众青年弟子不得救治无力回天，参与试炼众世家才俊死伤过半！

　　虽然未婚先子的事情在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常见了，但这种事情在古武世家中仍旧会沦为别人的笑柄。且因药首有孕无力救治残弱，无论是不是有人恶意夸大其词，玄、莫两大家族颜面尽扫。

　　虽然玄、莫两家长老团起初并未对玄天辰、莫雨轩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罚，但职责和嘲讽是免不了的，这件事情也成为了玄天辰成为家主的最大障碍。

　　更加悲剧的是，为了保全两个家族的名声，玄、莫两家部分长老特别是有着较大权威的长老不愿成全这段婚姻。

　　但同时，莫雨轩的孩子成为了两家共同争抢的对象。这是因为在世外家族中有一个人们共知的秘密，每一代的莫家药首的子嗣都会有着异于常人的体格传承，这得益于莫家的另一个名字——医谷。

　　医谷的子嗣本就天生骨骼清奇，又兼出生后受医谷密传的奇药淬洗，他们长大后无一不是医道高手兼武学的奇才，药首子嗣当真是人中龙凤。

　　虽然玄天辰很想这个孩子得到玄家的认可，也放不下自己的未婚妻，但仅凭他一个戴罪的小辈，根本无法阻止莫雨轩在莫家受到的委屈和指责，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是非常难熬的，说成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幸好每日玄天辰都能与莫雨轩通过全息影讯相互安慰、鼓励，但即便是这样，玄天辰也无法忽视恋人眼角那丝淡淡的哀愁。那段时间，玄天辰把这份难耐的压抑与思念全部发泄在了终日的修炼当中，不断的折磨着自己。

　　终于，玄天辰凭借强大的实力和霸道的招式，在当年的武学聚首大会上连胜五场，打出了自己“霸龙”的称号，也彻底绝了家族中质疑自己成为家主继承人的声音。

　　数月后，漫长的等待在玄、莫两家的缄默中结束了。次年冬天，莫雨轩临盆了。江湖中早有人等着看玄、莫两家争夺子嗣，好趁机蚕食两家资源，甚至取代两家的地位。

　　但玄、莫两家仿佛与平日无异，争夺的事情并未发生。因为莫家早就将莫雨轩的情况告知了玄家，上天最后的眷顾，莫雨轩诞下了一对活泼可爱的龙凤胎！

　　与此同时，一代武帝玄远山也回到了家中，清溟的爷爷玄远山与莫家家主，也就是玄轻明的外公莫去问一番谈话后，两家在孩子的问题上得到了一致的答案

　　——莫家同意将已被奇药洗礼了的清溟归于玄家，更确切地说，这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孩子归于玄天辰；而清溟的妹妹则被莫家取名为莫云倩，成为了下一任的莫家药首继承人。

　　玄远山归来后，玄天辰也早已是古武界公认的青年一代第一人。在玄远山的荫庇下，即便因部分长老阻挠，玄天辰与莫雨轩不能由家族主持举行婚礼，但两人在一起生活也与夫妻无异，也算是两家长老看着玄远山的面子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表面上玄、莫两家人玄天辰、莫雨轩的事情缄口不言。但在暗地里，两家却在自己所涉足的世外领域，给了对方及大的利益和帮助。这件事也使得某些希望两家大打出手、争夺子嗣的宵小之辈暴露在了空气中。

　　“孩子，你的父母付出了很多，你的妹妹莫云倩也背负了和你一样的命运”，禅伯缓缓地对玄清溟说道：“她虽自小便被莫家宠着，接受着最好的药理教育和武学培养，但你们父母陪伴她的时日却少得可怜，她也几乎也没得到多少来自父母的关爱。”

　　“我竟然有个妹妹，从很久以前，我便想有个妹妹，我想见见云倩”，玄清溟将脑袋转向一边，单手遮住眼睛，似乎受不了太阳的刺眼，淡漠的说道：“我们一家要过种生而不见的生活，有当年父母过失的成分，但更多原因是世家法则卑劣的束缚。”

　　“清溟啊”，玄天辰叹了口气，却没多说什么，作为一个执掌玄家十余年的家主，这么多年来，玄天辰看透了也看厌了这家族中一些人的阴暗与冷血，玄天辰知道有些人沉浸在这迂腐的鄙视链里面，这种顽固的自负感已经难以自拔。

　　“因当年玄家有几位长老坚持不承认你的存在，所以你爷爷玄远山才会做出仅传你《龙心诀》，待十八岁才能到绝境接受考验的决定。”

　　听到这里，清溟的眼神由迷离变得清晰，脑海中掠过一段回忆。进入绝境前一个月，爷爷玄远山的一位故人突然到访，玄远山与其话旧的时候清溟恰巧在场。

　　期间，玄远山突然冒出一句清溟搞不懂的话：“眼前看的比影像里的顺眼多了吧，老顽固，这么多年了装什么，不出下月雨轩就随你回莫家。”

　　清溟当时很奇怪为什么那位故人的眼里满含泪水，并不时在自己与爷爷间游走。恰好父亲正好喊自己回雕龙市，便跟爷爷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那个中年故人，我是不是应该称他为外公？”清溟面无表情的看着玄天辰。

　　“是，之后你母亲就是被他带走的。因为武功已入臻境，所以你外公看似中年人。”玄天辰缓缓道来，“你母亲出自大名鼎鼎的药王谷莫家，想来在绝境中你也见识了莫家神药的奇效。”

　　玄清溟望着临近午时刺眼的阳光，厌倦的闭上了眼睛，“我的那便宜外公、外婆，是不是也在等我是否能够通过考验的消息，否则便不会与我相认？”

　　“哼！”玄天辰虽未说什么，但那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对清溟的问题进行了最好的回答。

　　“禅伯，请说说爷爷吧。”玄清溟看着父亲偏殿中的一幅画像，缅怀的一笑，那画中人的样貌他永远都忘不了，一定就是爷爷玄远山。

　　“老爷曾经是家族中的骄傲。”禅伯无不自豪的说道：“老爷当年是武界当之无愧的至尊。”

　　禅伯回忆起了往事，表情却变得很快，脸上难以掩饰的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悲凉，让玄清溟看的真切。

　　玄远山，世外家族中数百年来名声最盛的人物。玄远山曾蝉联三届的武学聚首比武冠军，而在他第一次出战之时，仅有十五岁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玄远山这样的人才对玄家家主之位竟然没有丝毫念想。他选择放弃继承权，这个决定使得当时家中的一些长老为之大怒，斥责玄远山只为全了自己的修行，不顾延续繁荣的家族大计。

　　玄远山与长老团、老家主多次辩驳武道的真正含义。玄远山的再三坚持，求家族成全自己的隐道追求。最终双方只得互退一步，家族答应了玄远山出外历练十年的请求，并要求其在历练后必须执掌玄家十年。十年后，家族最终最后留了个挂名长老的位置给他。

　　谈判达成一致后，玄远山便开始了四处云游的生活。数年间，已经在红尘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因为他行侠仗义从不透露姓名，也被人称颂为‘隐侠’。

　　归来担任家主十年，玄远山将玄家后辈整体实力提升了一个小层级。十年后，玄远山将家主之位交还长老团，随后便带着妻子浪迹天涯。同年，其儿子玄天辰因能力出众，被正式当作玄家继承人受到重点培养。

　　至此，玄远山每隔数月甚至一、两年才会回玄家一趟，只为指导下玄家后辈的武学进境。

　　玄远山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即便是当年儿子玄天辰与莫家莫雨轩闯出祸事，玄远山也并未还家。正因为如此，玄家众人才不敢做主裁责玄天辰。

　　直到百人青年团队死伤过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些家族声称要逼玄、莫两家共同谢罪之时，玄远山才姗姗迟归，却已是身负重伤。

　　“老爷当年闲步出游期间，突然得到消息说有人要对我华夏不利，他出手阻拦，却遭到几百个隐道高手的围杀，多么大的手笔啊，不想，这其中竟然还有我们自己的叛徒！”禅伯的手慢慢松开，手中的茶杯碎裂成几片掉落在地上。

　　“那次九死一生的厮杀后，便使老爷成了废人。而那些被老爷发现身份的华夏武林败类。老爷归来后也只是对其所在家族给予了严肃的警告，责令其面壁十年不得出门。老爷告诫各家一定引以为戒，加强自律，以免今后酿成大错，并未再追究什么。”

　　禅伯的表情回缓，爱怜的看着玄清溟，“从此，老爷便希望用余生陪伴自己的儿孙。你儿时爷爷奶奶每个月都会出次远门，那几天其实就是去看莫云倩了。”

　　“直到后来为了指点莫倩的修行，和一些其他的原因，你父母才故意搬去雕龙市，你的爷爷奶奶也并未留在威风渡市，而是去莫家指点莫倩修行了五年。”

　　禅伯说完清溟至亲们的往事，见他不再发问，便也不再言语。清溟直直的望着爷爷的玄远山的画像，不停地喝着茶，禅伯也一杯接一杯地为清溟甄满。

　　屋内三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玄清溟呵呵笑了一声，才打破三人的沉静。玄清溟淡淡的说道：“如此看来，这玄家内门我还非要留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