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雷霆,无情的杀戮。
风饕雪原上空,原本生机勃勃的嫩绿浓雾,如今已然被雷霆覆盖,犹如蛛网一般向着四方蔓延而去,似要将这天地都笼罩其中。
雪原方圆,冰雪铺就所在,内中任何吸收炼化了嫩绿生命精华的武者,都逃不过漫天轰下的白芒雷弧。
一道道雷弧落下,便是炸开一朵朵血色花朵,凄惨而美丽。
风饕雪原由冰雪覆盖,常年风雪不止,虽死寂,但却有着别样的美,偶尔也会有武者踏足,欣赏一番,但如今,却如人间炼狱,刺鼻的血腥,满目的残肢,入目所见,尽是毛骨悚然。
一缕缕生机勃勃的嫩绿,从身死道消的武者身上缓缓溢散,在空中盘旋流转,随后汇聚一同,涌入漫天雷霆中。
蕴神树,天地生灵神识鼻祖,拥有天然的镇压能力。
元始仙木,传说蕴含生机本源,起死人肉白骨,任何生灵都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二者相合,可成天地间至纯至圣之物,亦可为阴邪祸患,或如此刻风饕雪原上的惨状,目不忍视,惨绝人寰。
天穹上,雷海中,盘坐在其中的天罚圣相双目紧闭,漠然无语,只是任由生机涌入体内,由此再进入元始仙木之中。
那一根流转不定的元始仙木,如今已经完全褪去了灰白,完全晶莹,嫩绿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木头,周围还萦绕着浓郁的雾气,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让人不忍心伸手触碰。
…………
风饕雪原外,一行十数人,正在缓步靠拢而行。
这一群人中,有男有女,少年或一表人才,或白衣胜雪,少女凤目勾人,一身白衣长裙,缀绣朵朵奇花,超凡出尘。
四位少年少女缓步而行,身后十数位武者紧跟其后,显然是保护的侍从。
那身着白衣的少年面带笑容,对着女子淡淡轻言,不断的说着什么,言语吐字无一不是恰到好处,不逾越也不保守。
这口口撩人的言辞,若是对其他女子想必是手到擒来,但眼前人,却是面无表情,眼中隐隐还有些许厌恶。
“依依姑娘...”
“够了!你能不能闭嘴?张口依依姑娘,闭口依依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我与你很熟吗?”
那少年话音还未传出,便见到慕容依依怒然回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神色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口中言辞犀利,没有留丝毫情面:“你就像是一个可怜的虫子,叫叫叫,你很烦你知道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七绝楼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难道这废话多言也是七绝楼的七绝之一?也对,若是能将人烦死,也应该是冠绝天域,所向无敌的了,小女子真是佩服。”
“但劳烦你去别地废话行吗?给我留一点清静的余地,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慕容依依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停留,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连侍从都忘记了赶路,目光汇聚在其身上。
真真难以相信,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子,竟能有如此爆发,当真颠覆了她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即便是飞花宫的侍从女子,也有些茫然。
慕容依依在飞花宫内可是出了名的讨人喜,即便有性子也不过是小调皮而已,这般模样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呃...”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滞,脸上略有发红,双手纠缠在一起,似是羞臊尴尬,手足无措。
“依依!”
陆玥湘见慕容依依言辞毫不客气,心下微微一叹,冲着白衣少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这才轻喝道:“你太过分了,即便怀少有些言多,不识好歹,但也是对你的欢喜,你难道就不能容忍一下吗?”
“我...”
慕容依依闻言一愣,嘴角微微抽搐,强忍着笑意,没想到师姐这么腹黑,拐着弯骂人,一时间竟让她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少年呆呆的站在原地,脸颊的红芒越来越浓郁,身躯抖动的厉害,双手纠缠绕动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似是受到的打击有些大了,难以承受。
陆玥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容依依,随即目光流转,落在了白衣少年身上:“怀少,依依尚小,言语间多有冒失,还请多多包涵。”
“呵...”
白衣少年肩头耸动,却是传出一声笑意,众人正在疑惑时,却见其身后的少年踏前一步,神色淡漠的伸出一只手来,重重的抓在了怀古的肩头。
“啪...”
一声重响传出,似是敲打在众人心头,让其心头一跳。
黑衣少年神情淡漠,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冷漠的眸子似是蕴含冰川,亘古如此,目光所至,只是被人轻轻一看,都有些遍体生寒。
“云...陌?”
白衣少年轻颤侧目,平静的看着黑衣少年,眼中的意蕴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黑衣少年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陆玥湘与慕容依依,淡漠道:“七绝楼有七绝楼的狠辣,二位既在飞花宫,想必不会陌生。”
“云陌,你什么意思?”
陆玥湘眉头皱起,看向云陌的眼神有些不善。
“没什么意思,只是给二位提个醒罢了。”
云陌脸色不变,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可如此,却让人心生寒意:“七绝楼,七楼各不同,厉狂,漠情,并非浪得虚名。”
“两位还请记住。”
云陌言罢,轻轻的拍了拍的怀古的肩膀,目光越过两人,看向前方,随即迈出脚步,踏步而行:“我们走吧。”
“好!”
怀古闻言怔了怔,神情呆滞,像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在思考出神,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追着云陌的步子离去。
“师姐,他们也太嚣张了。”
慕容依依看着七绝楼几人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脸上神情有些不悦,但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陆玥湘白了一眼慕容依依,摇了摇头有些无语。
自慕容依依从将古城回来,将四极无生阵中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过后,飞花宫的众多姐妹便对七绝楼起了戒心。
那些隐藏生存在迷雾中的人,着实让人难生好感。
“好啦好啦,我们走吧。”
慕容依依抓起陆玥湘的胳膊轻轻摆了摆,露出几个可爱的表情,逗陆玥湘开心,惹得其有些无奈:“行了,调皮鬼。”
陆玥湘轻笑一声,便招呼众人继续深入,只是她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看着前方远处的云陌与怀古,对云陌的话稍稍有些在意,内中似乎别有含义。
不仅如此,还有怀古异常的神情,也是让她有些难以放松,一个内敛羞涩的少年,真的是七绝楼漠情楼的少主吗?
或者说,他表现出来的,难道就是真的吗?
七绝楼一行人默然的走着,不知为何,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前方,云陌与怀古两人并肩而行,怀古神情平静,脸上还有些许羞涩尚未敛去,目光微微闪烁,似有些波动。
云陌则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整个人宛如一潭死水,看不清深浅。
“呼...”
怀古微微呼气,似是在平复心情,目光稍稍一斜,瞅了一眼云陌,轻声道“你刚刚为什么要拦我?”
云陌沉默了一会,随即沉声回应道:“随性而起。”
“她们冒犯了我。”
“你真的有些啰嗦,吓到她们了。”
云陌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无奈,若不拦着他,真不知怀古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漠情楼,漠情二字可不只是一个牌子。
“这也不是她们冒犯我的理由。”
怀古似是耿耿于怀,没有想要揭过此事的意思,平静的言语中,不知为何会有些让人恐怖的寒意,悄然弥漫。
两人身后的众多侍从,忽然莫名的身躯一寒,鸡皮疙瘩都生了出来,下意识的警惕起来,看向四周。
“我若不拦你,将会坏了楼主交代的事。”
云陌似也是有些厌烦吵闹,皱了皱眉头看向怀古,淡漠道:“若是楼主怪罪...”
“文楼主的脾气,你是清楚的。”
“这...”
怀古神色微变,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畏惧,好一会,才有些倔强的低声嘟囔:“这交代的事情,本来也完不成...”
云陌嘴角上弯,不再理会怀古的情绪,只是举目看向远空,雪云深处有嫩绿的浓雾汇聚波荡,只是那漫天蛛网般的白芒,让其心生疑惑,不由得眉头皱起。
……
生机无限,雷霆无情。
一炷香的时间,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辽阔的风饕雪原几乎成了死寂之地,除了滚滚轰鸣的雷霆,流转盘旋的生机漩涡,再无其他声响。
空中雪花洒下,似是在洗刷风尘中的腥红,将其尽数沾染,然后缓缓落地。
漫天的冰雪带着些许清凉和圣洁,遮掩雪原上的残肢断节,埋没了大片的腥红,天地一片雪白,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嫩绿生机漩涡中,天罚圣相静静独坐。
周围汇聚萦绕而来的生机,缓缓没入体内,涌入旋转的琉璃元始仙木之中,让其内中蕴含的生机磅礴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嫩绿越来越少,却是让阴毒的绿雾渐渐围裹起来,不过二者之间却是保持了些许距离,似乎其不敢靠近。
“嗡...”
周空轻颤,随着最后一缕嫩绿生机没入体内,元始仙木周围萦绕着的绿雾浓郁到了极致,即便以天罚圣相的目力,都看不清楚。
“嗤...”
天罚圣相双目睁开,一眼雷霆迸射,将虚空炸出一道真空,威势骇人。
“呼...”
微风拂过,天罚圣相眼中的雷霆渐渐收敛了起来,但其体内,却有恐怖在缓缓酝酿,流转翻腾,横推周空。
“离开!”
这时,蕴神树苍声传出,言语间有些遮掩不住的疲累。
天罚圣相也没有再停留,脚下一沉,在空中炸出雷霆,身形爆射,向着远处急速而去,眨眼睛,便消失在了天际。
……
万毒冰川,荒芜洞窟。
莫亦千,醉癫狂等人静静站立,将君弈围裹在中间,小心的防备着周围,不敢有丝毫大意,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生机消失不见,眼看着阴毒汇聚四方,露出满目荒芜,阴毒植物生长开来,大树拔地而起。
浓郁的毒雾汇聚笼罩,让这巨大的洞窟多了些许阴寒。
“这天地间的气息,变了。”
冰河妖魄伸出手,卷起一指阴毒,将其冻成冰雕,轻轻的研磨成粉,不由得秀眉轻皱,心中有些发寒。
“莫要着急。”
莫亦千手持金焱狂刀,神情平静的看着眼前浓密的树林,在其中,他嗅到了公子的味道,联想天罚圣相的异状,让他有些猜测。
“嗤...”
这时,一道破空声传来,横推漫天阴毒,汹涌的雷霆炸开大片真空,掀起阵阵清明,让人眼前一亮。
“轰!”
大地震颤,威如瀚海。
众人目光汇聚,只见天罚圣相周身萦绕苍白,沐浴雷霆,犹如神祗降临,面色平静的缓步踏来,立于君弈身前。
如此一幕,让人不自觉的凝神屏息。
“嗡...”
天罚圣相缓缓踏步,脚掌落下,周空荡起阵阵涟漪,似是踩踏雷霆,身形顿时虚幻起来,进入君弈体内,消失不见。
忽然,君弈脸上神情变换,眉头都是微微一皱。
识海中,洛妃面色紧张,玉手纠缠,静静的站在那里,如画中仙子,让人不敢亵渎,不敢出声打搅,怕惊扰了梦中人。
“哗啦啦...”
这时,识海起伏,浪潮波荡,一团白芒疾射而至,落地扎根,显化参天大树,轻轻摇曳着树枝,零落残叶。
“树老!”
洛妃回眸,看着再次出现的蕴神树目露期待,急急问道:“此行,可还顺利?”
“咳,咳咳...”
只是蕴神树还未说话,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树枝颤抖摇摆,大片的枝叶跌落而下,铺成满地枯黄,随即化为白雾,没入识海中。
“树老,你没事吧?”
洛妃见此走上前来,轻轻的抚摸着蕴神树的树干,想要让其稍稍得到些许安慰。
“呵呵,没事。”
蕴神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言语间有着止不住的兴奋,笑呵呵道:“福缘所至,这次收获不小,也算老友命大。”
“至于你的小情郎,嘿嘿...”
蕴神树没有多言,只是树枝摆动的厉害。
“树老!”
洛妃听到蕴神树的话,脸颊粉红,瞪了瞪眼睛便撇过头去,但眸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喜色,放下心来。
君弈丹田内,磅礴的灵力起伏不定,如波荡翻涌,横冲四肢百骸。
命宫上,一道白衣身影面色平淡,迈着沉稳的步伐凭空而出,正是天罚圣相,随即直接盘膝而坐,回归平静。
其体内,有一根萦绕着嫩绿生机的琉璃木头,轻轻的旋转着,磅礴的生机,足以让世间任何武者垂涎。
“唔...”
忽然,元始仙木口中有轻呼声传出,声音略有苍老,但中气十足,与起初相间时的气息,截然不同。
“嗡...”
丹田轻颤,只见漩涡流转,君弈却是面无表情的踏步入内,立于天罚圣相前,只见其目光一闪,却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勾。
“嗤...”
天罚圣相身形虚幻,似是扭曲一般,有一根萦绕着嫩绿生机的琉璃木头,从其体内缓缓升起,置于丹田。
君弈双目平静,漠然的看着元始仙木,眼底还有些异样。
天罚圣相自离开至回归,这段时间的所为所见,他都是清清楚楚,蕴神树与元始仙木恐怖的破坏力,无情的杀戮,即便是他都有些心惊。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呼...”
元始仙木微微翻转,大片浓郁的绿雾波荡不绝,汇聚一个苍老的身影显现而出,老者拖地的胡须上捆缚着交叉的黑绳,颇有些干练的感觉。
“小友,多谢了。”
元始仙木双目弯曲,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人畜无害,活生生一个和蔼的长辈,当然,若是君弈没有看到他收割生命的一面,就更像了。
“直入正题,洛妃的身躯你可有办法?”
君弈脸上神情肃穆,心中却是有些急迫,洛妃的身子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数百年的操劳消耗,已经羸弱到了极点。
“小友莫急,容老夫先馈赠一物,以报恩情。”
元始仙木却是轻轻摆了摆手,抬手汇聚嫩绿浓雾,显化一颗琉璃圆珠,静静的躺在掌心,随即抬手一推,便置于君弈身前:“小小谢礼,还请小友笑纳。”
“这是?”
君弈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伸出手来,将其抓在掌心,只是在其碰触的一瞬,异变徒生。
“砰!”
那琉璃圆球竟是在君弈的指尖直接炸裂开来,浓郁的生机汹涌而出,将君弈遮掩其中,随机疯狂的没入其体内。
“恩?”
君弈目光一沉,不知元始仙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变故来的突然,竟是没有给他反应的余地。
“你这是何意?”
君弈目光盯着元始仙木,将停在空中的手缓缓收回,周身有恐怖的灵力波荡开来,盘膝而坐的天罚圣相眼中有血腥扑面,腥红流转。
那遍体血腥的怒血暴君双目睁开,微微上弯的嘴角更是给其狰狞的脸,平添了几分嗜血,让人毛骨悚然。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元始仙木轻轻一笑,双手负背身后,和蔼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轰!”
忽然,随着元始仙木的声音落下,那涌入君弈体内的磅礴生机顿时炸裂开来,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没入四肢百骸。
“唔...”
君弈口中闷哼,眉头深深皱起,看了一眼元始仙木后,已经顾不得其他,直接盘膝而坐,整个人都被绿芒覆盖,生机勃勃。
君弈不敢大意,沉下心来,细细的体悟内中变化。
那些流淌在君弈体内的磅礴生机,浩荡不绝,其所过之处,血肉跳动,一股由内而外的舒适,似是深入骨髓,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恍惚中,君弈似是神游体外,仿佛看到了五感交汇,白芒朦胧,凝化一只通体雪白,头生双脚的灵兽在月下起舞,正是白泽。
只见白泽灵动的双目微微闭合,仰头沐浴月光,淡淡的月光似是泼洒雾潮,散落在其脚下的花草上,生出点点晶莹的露珠。
嫩绿的生机如河流一般轻轻流淌,滑过君弈的血液,寸寸所过,血液中有金芒渐渐溢出,内中似是蕴含着威严的气息。
君弈静静的看着,窄小的血液却是在其眼中渐渐放大,如血腥湖泊,苍茫大海,放眼望去,了无边际。
“轰!”
忽然,血海翻腾,搅动漩涡,炸开层层浪涛。
画卷拉近,只见漩涡中央有一道黑影正在缓缓升起,破开血海湖面的一瞬,有万千金芒爆射而出,漫天泼洒。
君弈凝神看去,竟是一座闪烁着金芒的琉璃巨门挺立海面,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金门上琉璃光华流转,扭曲周空,隐约可见门内似乎有巨大身影横亘而过,一瞬卷起滔天浪潮,风起云涌,让人心生敬畏。
“嗡...”
这时,巨大金门上琉璃轻颤,内中有光华大作,血海上空七色光芒流转不停,梦幻的景色氤氲荡漾,颇为奇妙。
“哗啦啦...”
海面起伏,有浪潮冲天而起。
只见一双目威严,遍体鳞甲的鱼,一跃而起,竟是螭吻显现而出,直冲着海面上巨大的金门飞跃而去,似要登龙门。
螭吻鱼尾卷起,海浪滔天,腥红的血潮扑面而来,将眼前凝成一片漆黑,似墨汁一般,轻轻的流淌,缓缓化开。
君弈似有所悟,心中一片平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急不躁。
“嘀嗒...嘀嗒...”
良久,有水滴滴落的声音轻轻响起,仿佛置身于窄小的天地,水滴滴落声回荡天地,不绝于耳,掀起层层涟漪。
“嗤...”
这时,黑暗中有闭合声打破僵局,虚无中竟有一双狰狞的血目缓缓睁开,仿佛血海扑面,尸山降临,刺鼻的血腥比怒血暴君的命相还要更甚一筹。
君弈踏立虚无,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平静,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似是早有所料。
“呼...”
黑暗中,有沉重的呼气声沉沉传出。
在那腥红的双目周围,似有寒风荡起,数双腥红的眼睛齐齐睁开,内中神情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蕴含着可怕的杀意。
“吼!”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血腥的浪潮横推四方。
良久,君弈似是适应了黑暗,亦或者是有淡淡的光华映射,只见眼前有一只巨大的妖兽盘踞其中,三条粗壮的尾巴遍布鳞甲,将地面划出一条条深邃的痕迹。
九条修长的脖子轻轻浮动,上面有九颗略有不一的头颅,正张大着嘴巴,露出狰狞的獠牙,赫然是凶兽九婴。
画卷翻转,君弈眼中所见,从黑暗中渐渐清明起来,只是咆哮天地的凶兽九婴却是没有消失。
不仅如此,一同出现的还有白泽与螭吻。
君弈踏立空中,静静的看着眼前三道身影,眼中终于出现了些许莫名的波动,正是这三道妖兽,逆了天谴禁卷的咒罚,重塑了他的身躯,让复仇有望。
“轰隆!”
天地震颤,惊雷炸响。
君弈眼前所见却是渐渐扭曲起来,点点嫩绿的晶莹光芒起伏不定,浓郁的生机将周空完全笼罩了起来,甚至连那三道妖兽身影都被尽数覆盖。
“原来如此。”
君弈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明了,元始仙木的馈赠,果真当得起机缘二字。
白泽,螭吻,九婴。
三种天地间奇异的妖兽,君弈合其力重塑了身躯。
但这三种何其奇异?哪里是区区武君境界的他能消化的存在?
那时虽然效果明显,但也因此掩盖了弊端,些许精华藏身体内,没有完全炼化。
短时间还好,若是长此以往,这些斑驳复杂的能量意志,甚至会阻碍君弈的突破,究其一生无法寸进,止步不前。
如今,元始仙木以生命精华贯通君弈身躯,将这些还未炼化的精华,通通从体内逼出,让其完全消化。
“砰!”
君弈正想着,眼前白泽虚影竟是直接炸开,大片白色的浓雾汹涌而出,在空中轻轻盘旋,便是入了体内,附着于五感。
“砰!砰!”
紧随其后,螭吻、九婴也是炸裂开来,显化金芒,黑雾缓缓四散而去,入血液经脉,融肉体百骸。
顿时,君弈双目一凝。
只感觉随着三道虚影炸裂,其残余精华与身躯的融合,体内平静的灵力却是直接鼓动起来,澎湃汹涌,强横的威势节节攀升,直冲境界壁垒。
万毒冰川,阴毒洞窟。
莫亦千,醉癫狂等人静默而立,护佑着中间盘膝而坐的君弈,观其周身覆盖着的生命精华,便知公子正在体悟内中精妙。
“轰!”
忽然,君弈周身一震,有恐怖的气息汹涌而出,横推四方。
突然的爆发,强横的威势竟是将莫亦千与醉癫狂等人横推出去,只有顾南衣,炎毒火精与冰河妖魄止住了身形。
“这是?突破!”
君不知目光一凝,口中不由得惊呼出来。
当然,他的惊讶这并不全是由于君弈节节攀升的气息,而是明明武相中期的威势,堪比武相巅峰,简直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砰!”
几乎没有意外,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看着君弈周身一颤,轻微的血色涟漪夹杂着黑白光芒荡漾开来。
其身上武相中期境界的气息直接攀升至武相后期,尤其是身上恐怖的威势,竟堪比武相巅峰,这还仅仅是威势而已。
只是突破完成,君弈身上的气息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继续高涨,甚至汹涌的向着武相巅峰攀升开来,大有势如破竹的意思。
但如今,众人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笼罩起了一层忧色。
武者修炼,如凡人行路,需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坚实的走下去,不可投机取巧,不可好高骛远。
揠苗助长也好,投机取巧也罢,最终带来的都是根基的虚浮。
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无一个稳固的根基,如何成长?
此时的君弈,正是面临这种情况,若是他此时突破了,不要说踏足天域巅峰,就是能否突破武王境,都犹未可知。
众人明白的道理,君弈如何不懂?
但此刻体内磅礴的生命精华横冲直撞,还有白泽,螭吻,九婴三种奇物残留的能量,简直可以用浩瀚来形容,即便他想强行压制,都有些艰难。
可面对困境,君弈非但没有苦恼,反而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呵,正好派上用场了。”
一念而出,君弈识海中,那静静置于天穹的禁神印,却是光芒大作,洒下万千光华卷入识海,渗透体内,连接汹涌的灵力滚滚而去。
洞窟内,莫亦千与醉癫狂等人凝神以观,脑海中思绪良多,不断的想着应对的办法,但却没有一个可用。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君弈身上光华大作,浓郁的神识溢散而出,在空中四散开来,化为万千神识丝线卷向莫亦千与醉癫狂,将两人笼罩其中。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莫亦千与醉癫狂却是双目一亮,接着没有任何抵抗,任由其将他们拉扯到公子身侧,盘膝而坐。
“轰!”
一瞬,汹涌的灵力顺着识海中的禁神印,源源不断的传输而去,共享这磅礴的能量精华,也让两人身上平静的气势渐渐波荡起来,节节攀升。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见此眼中光芒大作,心头惊异,尤其是顾南衣更是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还从未听说过能有什么武技或功法能让众人共同突破,分摊内中危机。
即便是冰河妖魄与炎毒火精都是凝神以观,目露奇异,心中卷起滔天浪潮。
莫亦千与醉癫狂两人凝神精气,面对如此磅礴的灵力精华不敢有丝毫大意,只得小心的引导,静静的炼化着。
时间流逝,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醉癫狂与莫亦千两人身上的威势以及达到了恐怖的地步,波荡开来的气息横推四方,卷起阴毒绿雾,显露周身清明。
“轰!轰!”
这时,众人双目一凝,只听得两道强横的轰鸣声从醉癫狂与莫亦千两人身上轰鸣开来,气息瞬间拔高,攀升而起。
莫亦千武相巅峰境界的威压暴露无遗,甚至隐隐还有些恐怖的压迫感,醉癫狂周身武相后期的气势也是不容小觑。
“嗤...”
忽然,莫亦千身上气浪喷涌,丝缕炙热的火焰席卷开来,在其身后显化命相炎魔,周身恐怖的火焰,甚至连空气都要融化,只是一观,就让人心生畏惧。
“咔,咔咔...”
同时,周空冰璃点点,波荡浮动,一枝琉璃冰枝渐渐凝聚显现,炙热的气息溢散四方,其中却是浓郁的冰寒,似是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起来。
在其腰间盘放的酒葫芦,却也是微微轻颤,竟是自己震开了酒塞,溢散出其中冰蓝光芒,凝聚炎璃承渊,剑锋上寒光四射。
“嗡...”
忽然,周空轻颤,醉癫狂体内汹涌的灵力竟是汇聚溢出,向着炎璃承渊的剑锋上萦绕而去,渡上了一层冰蓝色的琉璃,美轮美奂。
但更让众人惊异的是,随着灵力萦绕没入剑锋,炎璃承渊的威势却是发生了些许变化,竟是成就了极品王器。
浩荡的王威,霸道的剑势,只是观其锋芒,就让人萌生退意。
“这究竟是何种武器?”
顾南衣口中低喃,看这醉癫狂手中的炎璃承渊满是羡慕,有些难以置信道:“莫非剑内有灵?”
只是面对顾南衣的问题,却没有一人回应,顾南衣也只是下意识开口,眼前的景象,对他们的冲击太大。
一盏茶的时间。
君弈,莫亦千与醉癫狂三人身上的威势渐渐平息下来,缓缓恢复了平静。
此番突破,非但没有动摇根基,反而突破后境界极其稳固,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体悟,这就是生命精华与三道妖兽残余力量的威能。
“呼...”
良久,莫亦千与醉癫狂口中轻轻吐气,随即双目缓缓睁开,有一道精芒爆射而出,波荡周空。
尤其是莫亦千,其眼中的威势,甚至让武王初期的顾南衣都生出了些许莫名的压迫感,心头沉重,不由得暗暗惊叹:“这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
“嗡...”
莫亦千伸出手来,轻轻的一握,竟是让周空轻轻一颤,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威势,眼中有光芒闪烁。
相比莫亦千,醉癫狂只是抓起酒葫芦猛灌一口,吞咽酒水的同时,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酒葫芦,这葫芦比之过往,似乎更加细腻了一些。
不仅如此,醉癫狂甚至还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奇异和亲切,好像有些许雀跃兴奋的情绪从酒葫芦上传入心中。
“呼...”
君弈识海中,洛妃感觉到周围弥漫的威势,顿时将心中的担忧放下,脸上扬起一抹诱人的笑意,低声轻道:“突破了!”
洛妃笑容满面,但却依然能看到其眼底的些许失落和孤寂,她感觉到自己没用了。
曾经的君弈受天谴禁卷的咒罚,处处都需要洛妃,虽然对洛妃来说消耗巨大,但被君弈需要,总让她有种难以言明的满足和喜悦。
在洛妃的心中,君弈就是她的全部,甚至是性命。
可现在,君弈踏入了天域,渐渐成长了起来,身侧更有莫亦千,醉癫狂,乃至顾南衣,炎毒火精,冰河妖魄等武王境界的强者,那便就更不需要她了。
洛妃明白君弈对她的关心,也知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她宁愿被君弈需要,也不愿当一个只能看而没用的花瓶,简直就是累赘。
洛妃身后,蕴神树静静的站立着,对她心中的想法,蕴神树再清楚不过,但感情的事,外人如何插嘴?
丹田中,君弈静静踏立,对自己的突破很是满意。
但这,并非是他如今想要。
“谢谢。”
君弈看着眼前的面带笑容,神色和蔼的元始仙木,开口道谢后,便紧接着道:“但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
“洛妃,你可能医治?”
君弈看着元始仙木,双目一眨不眨,平静的面容下,却是隐藏着一个躁动,甚至有些畏惧担忧的心,他很怕元始仙木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至于洛妃...”
元始仙木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口中沉声道:“我无能为力。”
“轰!”
一言而出,君弈直接呆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元始仙木,眼中的目光渐渐泛起了些许血红,命宫上盘膝而坐的怒血暴君,也是缓缓起身。
“你说...什么?”
君弈低声轻喃,言语间满是不可置信,心中更是压抑非常,似有千百座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你,再说一遍...”
元始仙木似是早就料到了君弈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认真的看着君弈,一字一顿道:“我,无...”
“轰!”
血潮喷涌,杀机沸腾。
君弈丹田中威势陡然恐怖了起来,将元始仙木口中的言辞直接打断,其身后怒血暴君犹如一个嗜血的屠夫,周身燃烧跳动着腥红的血水,迈着沉重步伐向其靠近,每一步,都使得丹田轰鸣。
“小友,小友...”
这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急急传出,却见周空浓郁的神识汇聚波荡,竟是蕴神树显露身形,站在了元始仙木身侧,直面君弈:“小友不要着急,听老朽一言。”
“当初,是你让我救这根木头,告知我可以救妃儿。”
君弈双目泛起血水,将眼瞳完全覆盖,直勾勾盯着蕴神树,杀机凛然,背后竟有丝缕金芒升腾而起:“可现在,他是怎么说的?”
“无!能!为!力!”
君弈盯着蕴神树一字一顿,冰冷的声音犹如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的划拉着蕴神树的心,将其割裂撕碎。
“你说,我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