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笼罩下的弥亚修道院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信标。
橙黄的暖光自教堂的各种窗户中流露出来,散落在刚铺上的松软雪地上。
西塔主教奈娅身穿洁白华丽的神官长袍,冒着暴风雪站在西塔的塔顶上,眺望着远处闪烁刺目的雷暴。
“据说那边出现了一只古代种,没有兴趣去看看?”
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出现在奈娅的耳边。
奈娅对于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并不感到惊讶或是奇怪。
显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
她摇了摇头,
“不感兴趣,过去的失败者而已。”
“可我们也在逐渐变成失败者。”
那道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然后奈娅就不接话了,因为她脑海里浮现出了《福音书》扉页常常会出现的一句话。
神说:上为宇,下为宙,宇乃群星之归所,诸神之殿堂,宙乃旧日之零狱,恒古之极渊。
宇宙,群星,诸神。
零狱,恒古,极渊。
奈娅仰起头,看着被厚重云层所遮挡的天空。
总得做一些事情的。
抛开那些看似崇高的信仰不提,至少要对得起信徒们的慷慨捐赠。
这样想着,奈娅轻轻一跃,跳到了屋檐下狭窄的阳台上,然后走进了温暖的房间里。
传教布道的衣服庄重华丽是有了,但穿着灵活性不足,因此她得换身便于战斗的衣服以及带上相应的武器。
……
……
“吱呜~”
狂暴刺耳的尖啸从那身处雷暴中心,像是在充能的巨型马陆的嘴里发出。
强烈的音波以每秒340米的极速向着四周激荡而出,夹杂着建筑物倒塌后的碎石尘埃和暴风雪,使得以巨型马陆为中心的方圆一公里都暂停了下雪。
它吼叫的方向正是东陵区的方向,因为它从那边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以及建筑物持续垮塌的声音传来。
只见那只巨型马陆突然趴下了身子,切断了那些与腹肢连接的雷暴电弧,拖着深埋在地下的后半段身体,缓慢的爬出地面。
而它所欲赶去的地方,正是东陵区的墓园。
……
……
王国军队的战车车队正在朝着白石区的方向快速赶路。
车队中某一辆蒸汽动力的履带装甲车上,老观察兵看了眼身旁一脸紧张的新兵机炮手,有些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可能会形影响一会的战斗发挥。
毕竟战场不是训练场,胜败之间的奖惩差别也更加的残酷。
他决定和他说说话,缓解一下新兵焦虑的情绪。
“第一次上战场?”
“嗯!”
新兵菜鸟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目光始终在往四周看。
刚才的战斗场面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虽然没有人受伤,但他依旧被吓的不轻。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只怪物突破了机炮的子弹洪流,那么首当其冲的会不会自己。
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对于悲观主义者来说,不管做什么,首先考虑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结果,一定是最坏的。
这样的性格有个好处,那就是做事谨慎,会考虑到很多细节上的东西。
但缺点嘛,也是很明显的——不够自信。
“没事,放松点。”
看观察兵笑哈哈的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新兵搭档的肩膀,继续说道,
“我已经上过三次战场了,和怪物做过对手,也和奥罗音人拼过死活,到最后我都活了下来,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新兵机炮手表情困惑的摇了摇头,但眼中却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他的兴趣就被钩起来了,他想知道战场的生存法则,很想知道。
“因为我……”
哒哒哒哒哒……
突然,连续的枪声从车队的最前方传来,老观察兵和机炮手新兵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
视线穿过暴风雪,隐约的看见前方的一座联排房正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续的倒塌。
一只将近有两层楼高,背上长着漆黑厚实的硬壳,浑身散发着微弱蓝光以及电弧缭绕的巨型节肢长虫一边迈着如波浪般律动的无数腹肢,一面拱破了房屋,向着车队横冲直撞而来。
“开枪,射击!”
观察兵大声的喊道。
事实上不用他喊,新兵机炮手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子弹一发接一发的连续射击而出,全都打在了那只浑身散发着微弱亮蓝色毫光,且电弧缭绕的怪物巨虫身上,却并没有给它带来丝毫的伤害。
他依旧若无其事的往前爬行着,那些打到它硬壳上的弹头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靠,换位置,瞄准他的头部。”
观察兵继续叫道。
新兵机炮手闻言,调整射击角度,子弹洪流接连不断的打在了它的脑袋上。
但伤害效果依旧不明显。
“没用,根本伤不了它,怎么办?!”
机炮手焦急的大声喊着。
观察兵咽了咽口水,似乎,这次面对的巨虫,和以往面对的那些怪物并不相同。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了。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很是突然的就在王国军队车队中发生。
是高压蒸汽球在被巨虫腹肢刺穿之后,水蒸气与红热的炭火发生反应,生成了大量的氢气和氧气。
爆炸就是氢气在氧气中被点燃而发生的。
巨虫将车队搅得乱七八糟,现场更是一片混乱。
受伤的王国士兵们有的哭喊哀嚎,都忘记逃命;有的目光呆滞,一幅被吓傻了的模样。
但许多士兵,是直接死在了爆炸与巨虫密集的腹肢之下。
“啊——”
新人机炮手被眼前惨烈的景象吓得只知道大叫开枪。
老观察兵一见大事不妙,立即抓住了正疯狂压着扳机射击的新人搭档,
“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跟我走,我尽量带你活下去。”
新人机炮手一幅没听见的模样,继续压着扳机,一边大吼,一边稳定着弹道。
老观察兵又拉了他两下,发现他似乎已经无药可救了,于是行动果决的转身跳下了装甲车,向着路边的巷道跑去。
临阵脱逃的士兵,在王国法令上,是足以上绞刑架的罪责。
但他自有方法逃脱王国法令的审判。
老观察兵迅速的钻进了一旁阴暗的巷道里,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他之前坐的那辆装甲车被巨虫一脚踩爆。
熊熊的火焰瞬间将机炮手吞没。
微微的摇头叹气,老观察兵没有丝毫停留的继续向着巷子伸出逃离。
“换个身份,继续去找下一个王国军队混吧。”
是的,他逃脱王国法令的方法,就是换一个地方,换一个身份,继续找一个王国军队混日子。
这对于这个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有效户籍管理制度的世界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为何一定要混王国军队……当然是为了能吃饱饭。
至于临阵脱逃,从12岁开始就孤身一人,四处流浪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又没有亲人,如果就这样死了,抚恤金最终也只会便宜上面的人。
还不如在王国军队里多混几年饱饭,等哪一天活累了,不想活了,就把这条命献出去,
……
……
东廷市中心城区。
一座纯粹由钢铁打造的巨大高塔矗立在中心城区的正中心。
这就是机械时之塔,是财大气粗的王国机械与工匠协会在每个城市都会建造的,用于处理日常事务的分部。
它周围都是庄严华丽的巨大哥特系建筑。
和东廷市列车站哪种拱顶加飞扶壁不同,中心城区的这些建筑的顶上或者阳台等地方,都有一个或者多个巨大玻璃罩罩起来的“空中花园”。
花园中二十四小时供暖,草木和花丛生长得生机盎然。
轰隆隆的蒸汽机声响在暴风雪的夜里传出的距离相当有限。
一辆履带车缓缓的停在了那座纯粹由金属打造而成的高塔阶梯前。
一名身穿银白甲胄的中年男人抱着一顶骑士头盔,快步的下车,然后风风火火,却又步伐稳健的走进了那座金属高塔。
塔内的陈设相比较于塔外,看上去更加的“科幻”。
巨大的类圆形大厅里,层高达到了十数米,一个被八条锁链捆住的火球吊在头顶上空,在照亮了整个大厅的同时,也提供了让人沉醉的温暖。
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机械时之塔的大厅里除了还有个坐在咨询台前,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年轻女孩外,连人毛都看不到一根。
哐哐哐——
身穿银白甲胄的中年男子脚上的金属鞋底与金属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咨询台打瞌睡的年轻女孩儿立马醒了过来。
他看着怀抱银色骑士头盔的陌生中年人,转出柜台,走到他身旁,公式性的开口说道,
“您好,先生,这个时间点,机械时之塔不对外开放,还请见谅。”
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叫他走。
但是出乎预料,这个穿着怪异银白甲胄的青年如同没有听见她的善意提醒一般,依旧径直的往着里面走。
年轻女孩小跑着跟在银白甲胄中年人的身后,提了口气,加大了声音,
“先生,我们……”
铮——
清越、响亮、又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利声音划过。
年轻女孩突然停下脚步,面前的钢铁地板上,一道拇指粗细的划痕正安静的横在她的脚尖前。
她面色苍白的看着快步远去的银白甲胄中年,连他是怎么出手的,她都没有看见。
……
哗啦!
两层伸缩的铁栅门被银白甲胄中年人粗暴的拉开,然后他走了进去,反手又将两层铁栅门关了起来。
手掌握住了旁边装设在钢板壁上的把手,咔嚓往下一拉,钢板拼装成的小隔间开始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率匀速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