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有名的城中村,杂乱老旧的电线裸露在外,脚掌大的老鼠在白日里穿行,停满苍蝇的小饭馆后面,黑色的油污挡住了窗户,脚下油腻得能滑肉脚冰。
小饭馆后面,有一条停满破旧的共享单车和电动车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自建房。
“哐哐哐”,一阵自行车和电动车倒地的声音响起,巷口打盹的老大爷却连提起眼角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一个只穿了一条裤衩的男子被人从屋子里推了出来,手上还抱着几件衣服。
“你走吧,洗礼哥回来了,你不能再在这里住了。”一名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浅红色睡裙的女人,一边把衣服往男子怀里塞,一边把男子推进了自行车堆里。
男子边退边低声下气的说:“小红姐。”
“叫姐也没用,收留你两天就不错了,别再来了啊。”小红把男子推倒在车堆里,丢下这一句,转身就回到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男子挣扎着从车堆里爬起来,四处看了看,果然没人理他。
他将塞在怀里的衣服裤子穿好,小声嘀咕了一句:“姐,我就想问一句能不能让我吃完饭再走。这还饿着肚子呢。”
看了一眼紧闭的铁门,男子知道蹭饭是不可能蹭的了,只好遗憾的走了。
走到巷口,看到椅子上眯着眼睛打盹的老大爷,男子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大爷。”
正在打盹的老大爷神奇的站起身,眯着眼睛收好椅子,轻飘飘的从男子身边离开了。
果然。
奇怪的路人缘依然在线。
男子苦涩的抿了抿唇角,感觉给自己打气就是个笑话。
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男子心中有泪:“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我苟成的一寸容身之所了吗?”
这男子叫苟成。
说起来,苟成一生的经历实在平平无奇,要真要找点什么奇特之处,就在于他那寡淡到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缘了。
苟成的出生是一个意外。
当时,苟成老娘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想要追生一个小棉袄。
怀孕以后,苟成娘仗着有经验,也没去医院检查,就在家里请的接生婆。
等到姐姐苟小花出生,一家人全都围着,激动异常。
直到苟成娘休息了一阵起来活动,突然觉得肚子一紧一松,咦,还有一个。
............
刚出生的苟成像个小猫崽,还没有姐姐苟小花一半大。
长大以后,苟成只要听到学猫叫这首歌,他就想把作者给掐死。
因为苟小花常常笑他是只小奶猫儿。
“你才是小奶猫儿,你全家一户口本的小奶猫儿。哦,不对,你家就是我家,那我还是一只小奶猫儿。”^&^
..............
从小到大,苟成无论是喝奶嚎叫还是拉屎尿尿,全都比不过苟小花。
他就是苟小花身边的透明人。
等到能跑能跳能玩闹,他又成了苟小花身后的拖油瓶,总会被有意无意的忽略。
“咦,你还没喝奶吗?”
“咦,你怎么在这儿?”
“咦,我叫你了吗?”
咦,咦,咦……
我咦你大大大耶哟。
我没吃饭,没玩伴,没学上你很惊讶吗?
我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好不好!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到了6岁,苟成就没奢望自己能被刻意的记住,能得到一件礼物。
我果然是老娘倒垃圾的时候捡的。
也许离开乡村,去到外面的世界,会有不同的天地?
怀着这样的希望,苟成14岁的时候,就离家闯荡了。
然后,现实立马给了他不可描述的毒打。
问路,没人理。
吃饭,没人接待。
打工,老板发工钱的时候也能自动忽略他。
“咦,你在我这里上班?”
咦,咦,咦,我咦你大大大大耶哟,我都在这里搬砖三个月了,你上午还和我打招呼来着,到发钱的时候就记不得了?
这还不是最令人沮丧的。
最令人沮丧的是,凡是遇到各种免费赠送的活动,到了苟成这里,绝对是刚好/恰好/正好没有了。
苟成一走,免费的吃的、用的、穿的、拿的,又奇迹般的出现了。
!!!!!
想上网?
网吧不是座满就是停业,好不容易进去了,开的机子一定会死机或突然坏掉。
天理难容啊!
这世界,好像刻意和苟成过不去一样。
苟成觉得,若是他跑龙套,绝对是没台词,没动作的路人甲,连尸体都装不上的那种。
现在,免费看店、打杂、暖床(咳咳,真的只是暖-床)一个月换来的睡过道机会又没有了,今天晚上,苟成不知道该怎么办。
望着渐渐开始布满阴云的天空,苟成想要睡公园的梦想破灭了。
看来,只能到桥洞底下将就两天了。希望能早点找到新的工作吧。
.........
蹲在桥洞下,苟成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后背靠着桥墩,一块破旧的纸板当门和被子,将他遮住。
外面,闪电和雷鸣齐出,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湿热的空气在桥洞下反转淤积,引来大个儿的老鼠四处乱串。
“我真像一只老鼠,没有尾巴的那种。”苟成望着老鼠正在出神,完全没有听到桥外惊恐的嘶吼声。
“快让开,货车失控了。”
“轰...”
“哐当”
一辆擎天柱般巨大的货车撞在了桥墩上,立交桥左右大幅度的摇晃了两下,艰难的立住了。
货车司机惊慌失措的从变了形的车头爬下,望向桥墩。
“还好,没有人。”
“难道刚才我眼花了?”
车头已经变形,以这样的速度撞到人,那人绝对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
但是,除了撞击产生的灰尘和碎片,没有血迹,也没有人的躯体。
“看来我真的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