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吴心观的房间后,李向阳想着先前吴心观提到柳山知晓天魔还有分身一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接去问柳山。
柳山住在山门殿旁边的屋子里。
李向阳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磨刀。
刀就是普通的刀,砍柴用的柴刀。
屋门开着,李向阳站在门外,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见柳山抬了头,才迈步进去。
柳山也不说话,继续低头磨刀。
李向阳随手拉了个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稍一犹豫就开了口。
“柳爷爷是何时知道那天魔除了刘元之外,其实还另有分身?”
柳山头也没抬,张口就答道:“就是那天在九寒宫我跟林群,交手之后。”
李向阳一听这话,立马想起那天晚上柳山迟迟没有赶回栖霞峰,他后来问起,他也没正面回答。
也就是说,他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现了刘元其实还有分身。
李向阳惊讶地看着柳山,不明白他既然那么早就发现了,当时为何不说。
这话他没问,但柳山察觉到了。手上动作一停,磨刀声顿时戛然而止,柳山抬头,迎向李向阳满是诧异和疑惑的目光,道:“当时不说是因为怕你们知道了不肯走!”
这个理由,李向阳很快接受了。
他又问柳山:“您当时是怎么发现的?”
柳山说,他当时其实是想找机会杀了林群的,所以林群逃回持剑峰后,他就悄悄跟了过去。没曾想,这一跟过去,人虽然没杀成,却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也是后面柳山为何要急着带他们离开九寒宫的原因之一。既然那天魔另有分身,那么被吴心观镇压的那个分身,未必是真的无力反抗。他担心万一是那天魔故意为之,吴心观会十分危险。
如今看来,幸好他当时跟去了持剑峰。
李向阳听柳山说完后,尴尬地朝柳山笑了一下,道:“这次多亏了您!否则……”
“没有否则!”柳山打断了他的话:“心观如今没事,你别自己给自己压力。这事,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只是对手手段更厉害而已。行了,你还有伤在身,早点回去歇着吧,现如今大家都没事,你就别东想西想的,记住了吗?”
李向阳心里暖暖,笑着点头应下。而后,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一事,于是又停下来,转头与柳山说道:“有一事,想麻烦一下您!”
“说就是了,跟我客气什么!”柳山笑道。
李向阳道:“已经三天了,九寒宫那边应该已经有结果了。您能抽空帮我下山去打听一下这个事吗?”
柳山一听这话,眼中忽然闪过些许微妙变化。不过,李向阳并未留意到。
“行!我明天就办!”柳山一口应下。
李向阳谢过之后,转身走了。
他刚走,门口便多了一个一身月白长衫的观主。
柳山见到他出现,立马要起身,观主抬手虚按,让他继续坐着便是,柳山便顺势又坐了回去。
观主迈步进来,在先前李向阳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后目光在那把柳山磨了一半的柴刀上扫了一下后,抬头朝他微微一笑,道:“这次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两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好歹喊我爷爷喊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们都白喊了吧!”柳山笑着说道。
观主眯眼:“说起来,要论这辈分,我恐怕还得喊你一声叔!”
柳山闻言,慌忙摆手,苦笑道:“您跟我开什么玩笑!再说了,当时这两小子喊爷爷的时候,我拒绝来着,是您说各论各的!”
观主笑了一下,旋即又正经了神色,问道:“明天要下山?”
柳山点头:“向阳想让我去打听一下九寒宫的情况。”
“那你顺便去帮我办件事。”观主说着,伸手递出一个桃木珠子挂坠,道:“拿着这个去趟云隐门,找郑宏,然后把今天向阳他们遇到的事情,跟他说一说。”
观主这是要给李向阳找场子了!
柳山接过那桃木珠子挂坠,笑了一下后,道:“其实今日这事,向阳也没吃亏。”
观主跟着笑了一下,旋即道:“他运气好命大而已。”
柳山不说话了,因为确实就是那么回事。当时他要是再去晚一些,可能李向阳真得交代在那王八蛋手里了!
想到这个,柳山心里头也不乐意了,手里攥住了那桃木珠子,心想,明日一定要把那个陈宇的师父给揪出来,再打上一场!就算不能打死,也得打个半死!让他以大欺小,不讲江湖规矩!
“你继续磨刀,我先回了!”观主说完起了身。
柳山起身要送,被观主摆手拦下。
观主走出屋子,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眉宇间忽然就多了几分凝重。
山雨欲来啊……
这样的清净日子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
屋内,柳山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头微微沉了沉。
第二日。
陈宇很早就被柳山喊了起来,而后,学着打水扫地,砍柴劈柴。
他体内因有他师父留下的那几缕剑气,根本没办法动用自身灵气,所以,虽是修士,但其实此时与普通人并无二致,甚至还是个体虚孱弱的普通人。
这些打水砍柴的体力活,于他来说,着实吃力。
一通忙活后,时间已至中午。柳山一转身就没了踪影,他满身大汗,脸色苍白地回了自己屋子,把自己甩到床上后,就不想再动了。
这一躺,就到了夜里。
他一睁眼,屋里满室漆黑。
疲累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只是肚子饿了!
这种饥饿的感觉,让他有种新奇的感觉。
山上修行,一旦开始吐纳,吃东西这件事就开始变得不重要了,就算要吃,也是吃些山上特有的东西。这些东西,蕴含灵气,能够助益修行。至于那些山下寻常食物,却是已经多年不曾入口,他甚至都已经忘了那些味道了。
可此时,他却记起了那些味道。
这些味道在他脑海里盘旋,在口腔里缭绕,让他愈发感觉饥饿,简直就是饥肠辘辘!
偏偏就在这时,开着的窗户里,还飘进来了些许饭菜香味。
顿时间,食指大动。
陈宇下意识地迅速起身下床,鞋都没穿好,就匆忙往外走。一推开门,就瞧见李向阳背对着他这边坐在了一张石桌上,正与年轻小道士呼哧呼哧吃着面。
香味再加上他们吃面时的声音,冲击着陈宇,简直是百爪挠心。他想上前,可看着李向阳那背影,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
这时,吴心观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宇心中一喜,以为会有邀请。
却不料,人家就真的只是简单的看他一眼而已。
很快,两人就吃完了。李向阳收了碗筷,起身往厨房走。吴心观又看了他一眼,旋即跟着进了厨房。
陈宇又失望,又饿!
厨房里,吴心观问李向阳:“刚那个人是谁?”
李向阳头也不抬:“打杂的!”
吴心观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是爱动脑子的,既然李向阳说是打杂的就是打杂的吧!
想着,吴心观便眨了眨眼,问起了其他问题:“明天早上吃啥!”
李向阳洗碗的动作立时一顿,闭上眼,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后,尽量平和地问他:“你想吃什么?”
吴心观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后,道:“想吃西街上的萝卜丝饼,馄饨,还有禾祥记的玉香糕。”
李向阳刚一直忍着的脾气终于忍不住,抬手就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接着看到吴心观瞬间就委屈起来的神情,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再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那暴脾气后,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下山去给你买!”
吴心观脸上瞬间就笑开了花!
“玉香糕多买些!最好,再带几壶洪记酒铺的酒!上次买的,我已经喝完了!”吴心观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李向阳咬着牙,伸出手,道:“钱拿来,我没钱!”
吴心观二话不说,立马给了一个钱袋子。
李向阳接过后,手中微光一闪,这钱袋子就消失了。
“我还要糖葫芦!”吴心观又说道。
“还要麻团!”
“还要……”
“我要不干脆把整个县城都给你搬来吧?”
“好啊!”
“好你个头!赶紧滚蛋,别在这妨碍我洗碗!”
“我还要吃……”
“滚!”
……
吴心观笑嘻嘻地滚了。
李向阳洗完,走出厨房时,看到那陈宇还站在门口,正望着他这边。见他出来,脸上顿有些许希冀之色浮现,可李向阳的目光却只是在他身上扫过,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立马就挪到了其他地方。
陈宇那声已经酝酿斟酌了许久的招呼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先前吴心观报的那些吃食,一个个他都听到了。
他此时,如有千万只蚂蚁在他心头爬一般,满脑子都是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吃食。他想吃东西,想得都快疯了。
若是在云隐门,他想吃东西,别说是这些普通东西,就是那些珍贵的灵食,也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
可如今他不在云隐门,也回不去云隐门了。
如今这个地方,既是藏身之所,却也是牢笼。
他不知道,这个李向阳打算怎么对付他,他不觉得他们会放过他。
此时,他忽然很后悔。后悔,当时求着金三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