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翻山越岭,时而疾驰,时而因道路坑洼又放缓速度爬行。
这一路上大家原本还可以休息一下,可这路况使得车子摇摇晃晃,众人便提心吊胆,基本上也没睡着。
倒是彪哥和田本刚有些疲惫,一路上和众人不同,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两人似乎半睡半醒之间,每过一会儿便换个姿势,揉揉眼睛捏捏腰。
周学兵虽然闭目养神,但心里一直在想清水湾的情况,顺带着也在想过去这么多年,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这次清水湾之行,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一定要努力创造财富,但财富到一定时候,一定要积德行善,回馈身边的人。人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人是社会中的一员,是一份子,是社会运转的一颗螺丝钉。
山路过后,车在高速路上行走起来,便稳了许多,基本上不会颠簸。
周学兵想着想着,忽然发现一个值得思考的东西:他明明已经离开清水湾,却还跟胡书记、跟彭浩锋有情感上的牵连,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像一张网,而整个社会,便是这种无数的网编织起来的。
关键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能有一番事业,在于自己的网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周学兵决定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等回到东川之后,慢慢地开始把这张“网”织好。而这么多年,自己的“网”,似乎并不是很突出。
以前去清水湾当知青,这一部分人,算是自己的“网”的一部分。
在东川,彪哥、田本刚这部分人,也算是一部分。
工作上接触的那部分人,比如农贸市场菜市场那些多年合作的摊贩。
另外呢,还有什么能属于自己的“网”的一部分呢?
除开这些,周学兵也冷静想了一下自己的优劣势。这相当于自己对自己重新清晰定位。
他比较年轻,正式体力精力比较旺盛的时候,身体是革民的本钱,他这一点比较强壮。其次,他脾气比较好,能团结人,能带好团队。第三,他能伸能曲,能在权贵面前低头,也能不畏黑道欺负;遇到事能冷静;每临大事有静气。
当然,这么说他也许算个很优秀的人。事实上,能做到这几点,也确实算很不错的。但对他来说,有个很不足的地方就是书读得比较少。这不怪他,毕竟家庭出身和当时的时代背景决定了。所以,后来很长时间,他都比较尊重知识分子,敬重读书人。
即便是李军,在他印象里,他也并无太过分的区别对待。他仍然觉得李军是比较有知识有文化,只是在情感上,他依然觉得自己跟林淑琴更般配。
毕竟,爱情和婚姻,以及和柴米油盐,是有区别的。
一个人,需要看风花雪月,更需要柴米油盐。
车到东川,已经很晚很晚,众人疲惫不堪,纷纷各自回家歇息。周学兵觉得这样也好,大家先回家,回头休息好了,再一起聚聚。为此,他挨个车子去打招呼:“时间太晚,大家先回家休息下,后天晚上来我火锅店吃火锅,我请客。一定要来。”
彪哥伸伸懒腰,笑着说:“火锅是要来吃的,但不要你请客,你打个折就行。也不能总让你亏本让我们吃喝吧。”
林淑琴说:“彪哥,你们能来就是给我们很大面子了,还谈什么钱呢。尽管来就是。大家记得后天晚上一定要来哈。”
这次清水湾之行,林淑琴对彪哥的印象改变很多。以前她总觉得彪哥是混社会的,混社会的就没几个好人。但这次,她注意了好几个细节,觉得彪哥说话办事、为人处事,倒比田本刚显得更爽快更耿直。
田本刚接着说:“学兵、小林,你们也赶紧回家休息吧。你们也累得够呛,我得赶紧回去给老丈人汇报这次清水湾之行。后天吃火锅,我争取来。”
周学兵毕恭毕敬说:“别争取来呀!田局,您到时候一定要来。我跟淑琴一定等你。”
田本刚过来和周学兵握了一下手,握手的时候又在他的手腕上拍了拍,笑着说:“好,好,我努力。”
在家歇息了一天,周学兵把车子营运的事情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又去火锅店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了解了下情况。林淑琴跟着一起的。
这些都处理完之后,周学兵去找了一下胡书记那个亲戚,也就是那个老书记。他把清水湾的情况给他说了,老书记听完很激动,一个劲儿说感谢。
从老书记家里出来,周学兵遇到了李璐,也就是之前在东川开花店的那个女孩。林淑琴生病住院的时候,周学兵就是在她这里买了一束花送给林淑琴。
李璐开着一辆红色小车看到周学兵在路边走,鸣笛后打开车窗,喊周学兵:“学兵哥,你去哪里?”
周学兵有点意外又有点吃惊,愣了一下,眯着眼盯着李璐看了看,再才笑着说:“我差点没认出来呢。原来是你啊。”
李璐笑着说:“学兵哥,好久不见啊,上车吧,我捎你一段,正好我现在没啥事。你去哪里?”
周学兵犹豫了两秒后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说:“那我不客气了。你顺路的话,带我去趟市中区大礼堂那里。”
李璐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嗖”地出发了。她说:“难得遇到你,不顺路也顺路嘛。”
周学兵笑了笑,说:“李璐,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记得你还是齐耳短发,几年不见,你现在已长发飘飘,车也开上了,挺不错呀。”
李璐说:“学兵哥,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在我店里买花时,你说过五年十年之后,经济好了,花草这个市场会好。”
周学兵想了想,说:“好像说过。这个行业确实可以的。尤其南方讲话之后,你再等个十年看,经济好起来了,这样子会更好。”
李璐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南方讲话后,很多行业复苏,大家慢慢有钱了,吃饱了不饿肚子了,便开始提升生活品质。至于生活品质,比如收听港台音乐,比如买点五颜六色的衣服穿穿,比如出去旅游,消费一下。这些都会是很好的变化。而这一类属于‘消费’行业,经济好了,政策宽松了,消费行业一定会火爆。”
周学兵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说:“几年不见,你越来越像成功人士了。”
李璐一只手撩了撩头发,露出侧脸,笑着说:“学兵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挤兑我呀。”
周学兵说:“当然是夸你。”
李璐高兴地说:“哟呵,还第一次听到有男同志这么夸我。”
周学兵转移话题说:“李璐,你现在还是在做那个花店么?”
李璐说:“那个花店请了两个人帮我守着。我最近准备去一趟云南,去看看那边的花草市场行情,如果行的话,我想去那边包一片地,做花草种植基地。”
周学兵说:“你魄力不小呀。真看不出来。”
李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握紧方向盘说:“现在国家形势好,我也年轻,再加上我叔叔···就是以前在厦门的那个叔叔,愿意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做,我就想放手去赌一把。更何况,现在搞承包这种,价格便宜,当地也巴不得有人去投资拉动经济。”
周学兵说:“这行我不太懂,既然你决定了,就好好做。今后有机会我还想来学学呢。”
李璐笑着说:“学兵哥,你谦虚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喝茶聊天。去我花店找我就行,我一般上午十点会去店里看看。”
很快到了市中区大礼堂,周学兵下车后,李璐和他打了声招呼后,掉头一溜烟走了。
周学兵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