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他们的兵力,所以项阳敢肯定,敌人绝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不论士气如何低迷,敌军必定会接连发起攻城。
数十万大军,战阵与大营绵延十数里,后军都看不到前军的身影。
对于还没投入攻城的军队来说,只能接收前方的消息。
他们看不到前军的伤亡有多大,只知道“这次攻城败了”“攻城又败了”等消息。
项阳清楚大军心理。
即使那些后军依然是生力军,还没有出现伤亡,然而,不断接到前军战败的消息,依然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打击。
易安等人渐渐也看出了项阳的战术,不过他们依然不解。
“陛下,就算您是为了消耗贼军士气,恐怕作用也不大啊。等贼军一晚休整之后,您的苦心就白费了。”
项阳看了看周围只有易安在,压低声音道:“因为……没有一晚了!”
“啊?陛下!”
项阳摆手,作出下压的手势,让易安稳住不要惊动他人。
“以敌我兵力对比,长安城已不可守,我们要在今天之内把敌军的士气打到最低,为今夜的突围创造条件!”
之前项阳就曾经在易安面前透露过,他以大凉太祖之故事,有意退离长安,留得青山,为以后做准备。
对于项阳的策略,易安其实并不反对,反而在心里佩服着自家陛下的决断和魄力。
然而,即使是易安也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今晚就要发起突围行动。
易安犹豫道:“陛下,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宫中与各府库的历年积存,不知要浪费多少啊。”
项阳点头道:“城头守卫战,应该不会出大的意外,之后就是真正的消耗战。”
“易安,你立即带领最信任的禁军,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将宫中和府库中的财富全部装运起来。”
“预留两支精锐骑兵,其他的军中战马,以及各个贵族家的马匹全部征用,作为马车,我们杀出长安后必须要保证速度,放弃手推车。”
“粮食是最重要的,将库中粮食全部分成小包,剩下的装上马车。”
“过大的物件,宫中藏品不要浪费马车载运,只装粮食和金银,以及部分棉服。”
“在剩余的府库中预留易燃之物,待我们撤出长安后,立即点燃!”
项阳早就盘算好了所有的计划,现在极有条理地开始安排易安。
易安强压着心中的震惊,现在他完全了解项阳的决定是来真的,不过,看到陛下神情绝对地冷静,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作为顶级老将,易安深知,有时候,采用某种军事行动计划,成功与否不一定在于这项计划是不是“正确”,而在于是否能果断坚决地执行它,能否把各种细节做好!
听完项阳的所有吩咐,易安也低声道:“末将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过也请陛下珍重龙体,莫要亲身冒险!”
易安重重地拍了拍护卫在陛下之旁的霍飞勇的肩膀:“陛下安危,君等切勿轻忽!”
目送走了易安之后,叛军新一轮的攻城再次展开。
整整一个白天,在长安城下,完全重复着前两波攻城的戏码。
无数的攻城器械被炸药包炸毁,无数次攻城被打退,无数的贼军被射杀砸死在长安城下。
当太阳开始落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之时,即使是刚刚新调上来攻城的军士,面对高耸的长安城以及未知的炸药武器,脸上也写满了畏惧。
黄昏时分,贼军发起了最后一波攻城战被打退,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
岳虎就算再心急于攻破长安,斩杀项阳,夺取大凉皇权,也不至于傻得在黑夜攻城。
在黑夜之中,靠着火把是不可能点亮整片战场的,别说攻城,单单是各军的调度就可能引发大的混乱。
不,即使岳虎已经及时下令后退,在军中也已经开始产生混乱。
强攻了一天的城池,结果没取得半点儿战果。
所有轮到攻城的军队,又疲又累,还有大量的伤亡,他们现在只想快点儿扎营休整。
去他娘的攻城,等睡醒了明天再说!
对于岳虎等高级将领来说,同样无法判断出长安守军竟会连夜突围。
在他们看来,长安守军虽然长时间疏于训练,但在今天的守城战中却表现出色。
以今天的势头盘算,长安城恐怕短时间内是攻不下来的。
那么,项阳等人应该没有急切想要突围的心理。
隔着高大的长安城墙,没有人看到,在长安城内,大量的马车已经排到了长安西门外,大量的军队也在此处完成集结!
岳虎在此时又下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那就是分出自己的精锐手下一万之众,“看管”十万大军趁夜到周围的山上砍大树,制作攻城器械。
白天里,项阳的战术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命令所有的炸药包都优先用来炸毁攻城器械。
如果岳虎大军想要第二天连续进攻,保证攻城强度,那就必须要进行补充。
而岳虎的军队组成,最精锐的是他本部五万精锐大军。
在刚刚杀到长安之时,岳虎就命他们强行攻城,结果折损颇多。
而其他的七十余万大军,都是由各地叛军与被岳虎威胁而来的郡城守卫军聚合而来,算是攻城的“炮灰”。
现在,岳虎又分出了足足一万精锐和十万守卫军,其他的军队则要先扎营,才能进行休整。
兵力分散、疲惫、士气低落……
岳虎军现在的状态,正适合长安守军进行突围。
与此同时,项阳命令长安西城头熄灭大量的火把,欺骗敌人,而他已经对突围各军做好战前动员。
虽然也有很多将士,听到他们要放弃高大的城墙,出城打突围战,心里很慌恐,不过更多的将士保持着高昂的战意。
白天,项阳亲自指挥的防守战,在全军都竖立起他的威望,而且那种神奇的炸药包,就是陛下亲自发明。
如此神威之物,足以证明陛下乃是真正的天命之人,跟着陛下,将来必定还能杀回长安,夺回家乡!
项阳已经当众宣布,他将带领大凉君臣将士,弃长安,突出重围。
其实作战计划并不复杂,以尖刀部队杀出重围,后军跟上,一路向西。
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长安禁军又编制复杂,之前各不统属,如果真的制定一份详细而复杂的计划,只会增加夜晚的混乱。
易安情绪复杂地看向项阳:“陛下的决心,我等尽知,只是……陛下,即使大家都依计向西冲去,损失也会很大。”
一方面,易安认同项阳的用意,另一方面,作为一员老将,他又不太放心各部行动的应变能力。
万一他们正好撞到叛军力量最强之处,手下将士过于死板必将损失惨重。
项阳坚决地道:“所以,我将亲自带领前军,先为中军和后军打开一条通路!”
“陛下!”
项阳挥手道:“将军不必再劝,朕意已决,今夜之战已经不是要守护朕,而是要守护大凉的宗庙与社稷!”
“只有闯出长安重围,才能活出一片新的天空!”
易安听到项阳的宣言,心中既感动又振奋。
即使他的心中还有些许的担忧,此时也只能跟随陛下,为陛下而奋战了。
正说着,项阳突然看到在左方不起眼的城墙前方,聚集着一小队特殊的“骑兵”。
“易安,你等会儿?那边的骑兵……好像有女人?”
陈风的目力,即使在较为黑暗的地方也能看个大概,特别是刚刚有个人上马之时,尽显“柔弱之姿”,还要别人仔细扶着才能上马。
还有好几个“骑兵”,竟然是被人给绑到了马匹上。
那显然不是骑马出城作战的样子。
易安脸上微显尴尬,压低声音报告道:“陛下,那些……都是宫中之人。”
“嗯?我不是说,将他们全部遣散的吗?这一路上凶险万分,而且我们要经历一段艰苦奋斗的时光,我没心思放在后宫上!”
项阳“明白”过来,但是更加生气。
易安赶紧说道:“陛下下旨,臣岂敢不从,只不过宫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有家人,有些遣散之后也无处可去啊!”
“那些不愿意跟随的,臣也没有强求,给予一些银钱,让她们好好躲藏将来混出长安,不过也有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臣,臣也不好办呐。”
项阳的面容缓和了下来,再次往那支“骑兵”看了一眼,特别是那些咬牙将自己绑于马背上的人,心里不由得一软。
罢了,这些人留在长安,只要被发现,断然没有好下场。
能在此兵荒马乱之际,下定决心跟着一起突围的,至少也都算忠诚坚毅之辈,就让她们跟着好了。
不过,并非跟随突围就一定能闯出一条生路,一切,就看她们的命罢!
不再犹豫,浪费时间,项阳眼神一肃,立即登马,举起手中之刀。
这就是正式开始突围的命令,城中将士因为受到严令,所以没有开口呼喊,只是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于安静的气氛中沾染着热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