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秽 第二十三章 开端
作者:壁游龙的小说      更新:2022-05-10

  相较于繁华京都冬日里的热闹,大绍国北境的苦寒之地最近的一月宛如人间地狱。京城同意议和的文书刚带到守边大将军的营帐之内,潜伏在大绍国中的雪国密探便将这消息传递给了草原王庭,两方势力虽都有意议和,但无论是边疆重甲还是草原骑兵都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只有强盛的那一方才能在和谈之中占据主导地位。单纯的和亲并不能给王庭带来足够的利益,雪国贵族们一方面准备着和谈事宜,一方面却不断的试探大绍国的底线,他们猜到自己的邻邦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在消息尚未明了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起初,雪国的游骑兵只是一如既往的骚扰大绍国边境的城镇,但无论他们的行为如何过分,大绍的戍边将士都好似缩头乌龟般避而不战,以至于他们有机会绕开北境第一险关囚神关,进而去往大绍国境内肆意劫掠,等他们发现镇守大绍雄关的军队竟有一半开拔向南方之后,王庭的贵族终于确信当初收到的情报是正确的,大绍国的南境确实遇到了空前的麻烦。于是雪国那些弑杀成性的蛮子像疯了一般大举压境,他们的意图明确,就是为了在议和之前以碾压的姿态打下一场胜仗,一旦他们得手,到议和之时能多讨要些粮草不说,就是让大绍国割几块地那也不是不可能。

  三十万重甲上阵,五十里黄沙埋骨,利簇穿心,横刀斩首,快马夺旗,落雪皆红。这一仗从暮秋时节开始打起一直打到了深冬,才半月,大绍边境军便被打的伤亡惨重,草原上的骁骑虽付出了同样的代价,但他们的气势依旧如豺狼虎豹般汹汹。被攻破边城第一雄关后,这些豺狼更是如大火燎原般长驱直入的冲入了北境腹地,正当他们为打下的战功沾沾自喜之时,戍边大将李存豹一改坚壁清野的战略,以两面夹击的态势包围住了草原大军。王庭骑兵被截断了的后路,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中了计,数次冲围不成后,这才军心大乱,彻底的陷入了绝境。

  李存豹为布下这天罗地网,先是令前线将士假戏真做舍命相博以放松王庭的警惕之心,顽强抵抗半月后又令镇守雄关的士兵假意败退引诱敌人追击,这才使对方一步步落入自己挖好的陷阱之中。大绍国的军马有一国之力供养,一路冲锋的草原大军却只有数日的行军口粮,李存豹越是围而不攻,他们就越发的气急败坏,但前进无望,后退无路,任谁也看得出这一仗是大绍国赢了。眼看败局已定回天无力,雪帐王庭的议和使团这才快马加鞭的赶往紫霄城。

  北境的战一打胜,齐霖和蓝蓝的禁足便被云姨给解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鸿禧这些日子也被关在了王府之中不得外出,三人都不明白为何李将军打了胜仗就能换得他们的自由,好像这场战事不打胜他们三人就要一直被关在屋子里静修似的。鸿禧那跳脱的性子早受不了王府中的枯燥,这不,他刚被放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齐霖和蓝蓝遍游京都,有着这位打小在京城长大的小王爷,两人只需跟着走就能尝遍紫霄城内的美食佳肴,看遍城内城外的名胜古迹。等三人玩累了,这才回想起尚有一件大事未做,那便是替鸿禧解了这场和亲婚事。

  一提到这事儿,童子就愁眉苦脸起来,他也跟家里说了自己的想法,但得到的回答却千篇一律,王都内定的和亲人选只有他萧鸿禧,他自个儿没有决定的权利。

  “最坏的结果,就是我撒腿跑路了。好在雪国离我们这里远,前来和谈的使团一来一回的,总会耽搁些时日,哪怕是商定好一切事宜,等那劳什子公主来京都大概都到夏天了,我还就不信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就寻不到个时机远走他乡?”

  这些天以来,无论鸿禧去往何处,总会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周遭,不用猜都知道那是王府派来保护他的侍卫。说是保护,其实更像是监督,就是为了防止他撒丫子给跑了。

  见他一脸深闺怨妇的神情,齐霖打趣道:

  “要不你就娶了那草原公主?反正你们这些王族世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鸿禧一听这话,气的一甩袖子,神色决然道:

  “绝不可能!听说那草原上的女子打小就会骑马打仗,个顶个的膀阔腰圆,哪有半分姑娘模样?都不知道到底是她娶我还是我娶她,这事儿谁提我跟谁急!”

  齐霖连忙告错:

  “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话说回来,既是和谈,为何非要让你娶亲?难不成不娶她这和谈就进行不了了?”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和亲若是成了,那名分上两国总归是亲家,若再起战事,总也得找个合适的借口。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朝堂上的安排,还没打仗呢就内定好了是我,分明就是料定战事必定是我方大胜,说句不该说的,如若输了,和亲一事就不是我娶那敌国公主,而是大绍嫁女去王庭了。”

  齐霖沉思片刻后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把你这事儿给搅和了。既然你娶那敌国公主并非必须,而现在明面上你又非娶不可,那说明这事儿从根子上讲就不是为了议和。既然不是为了议和,那便肯定有些猫腻,我们甭管这猫腻是啥,只要到处去宣扬王庭嫁女另有所图,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草原那边去,运气好的话,让紫霄城百姓都相信你娶了敌国公主就等同于养痈为患,那么到和谈之时,算计你的人不但要重新考虑一下此事,他还需要避嫌不能拿你说话,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鸿禧这些日子光想着怎么逃离家族的监视,倒没往这条路上想,如今经过齐霖这么一点拨,他猛然间醒悟过来。

  “对啊!那毕竟是敌国公主,和咱们大绍是有国仇的!这些天我光顾着自己了,倒忘了这事儿说出去京城的百姓会有什么反响了!嘿!我得好好盘算盘算,切不能操之过急让我家那老头子给看出破绽了!齐霖,蓝蓝,我先回去了,你们等我好消息啊!”

  童子难掩满脸的兴奋,急不可耐的便往王府跑去,倒忘了这一趟出门是为了陪着齐霖和蓝蓝观赏雪景,两人被抛下也没在意,想着再四处逛逛再回家去,不想刚走几步,就见几个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迎面而来,那为首的身跨一匹枣红神骏,腰间别一柄银鞘长剑,见到齐霖和蓝蓝,他横眉冷竖,一踢马肚直直向二人冲撞而来,齐霖见势不对,连忙将蓝蓝扑倒在一旁,这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他刚想起身大骂,却不想那人一勒马缰,那骏马吃痛掉头后扬蹄就踩向二人。眼看这人纠缠不休,齐霖心中无明业火顿时大盛,他翻身站起调转真气硬生生抓住了这枣红马的两只前蹄,想要将对方连人带马一起掀翻,没想到的是这马蹄下坠之势迅猛且沉重,硬压的他血气翻涌满脸涨红,险些就要跪倒在地。一人一马正角力之时,那纨绔子弟竟抽出宝剑来,挥手就要向马下齐霖砍去,见此情景,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无人敢出声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蓝蓝双指一并,大喝一声:

  “穿!”

  只见一道白光从她指尖射出,如破晓曦光般直接穿透那膏粱子弟握剑的手掌,那人吃痛落马,这才让齐霖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双臂一发力将那骏马放倒在地。

  “大胆!敢对世子出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一众世家子此时连忙围了上来,不由分说的便指摘起二人的不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你将我大绍国律法视为何物?”

  不知道这些世家子是纨绔惯了习惯于栽赃陷害,还是脸皮已厚到对人对己双重标准,不等齐霖他们反驳一句,其中一人已然招来城中巡逻的卫兵,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一通,末了还嚣张跋扈的命那些城卫速速捉拿了二人。城卫见这架势,只当是齐霖和蓝蓝不开眼惹了这些官宦子弟,就要听令前去捉拿之时,不想那手掌被穿透正淋血公子哥怒喝道:

  “够了!拿官威欺负你们,我李氏一族还丢不起这个人!齐霖,你给我记好了,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说罢他忍着疼痛,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这位世子今儿是犯了什么冲闹出这么一出来。齐霖更是纳闷,虽说他来京城已有些时日,但绝大数时间里云姨都不让他出门,况且今日他还是第一次与这纨绔会面,怎么就惹下了这等誓杀的仇恨?

  他看向蓝蓝,蓝蓝也望向他,他们不约而同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认识他?”

  随即又各自回答道:

  “不认识。”

  好端端的行路却被人莫名其妙的冲杀,吃亏之后对方居然就此扬长而去,更可恶的是那群公子哥,他们没了主心骨便立刻作了鸟兽散。而那些不肯多管闲事但依旧凶巴巴的城卫便显得寻常很多,他们依照惯例借以寻衅滋事的由头当街大声呵斥了齐霖二人,之后便当做无事发生般离开了,任由齐霖和蓝蓝有着满腔怒火却也无可奈何。

  正当二人愤愤然要回家之时,却看见方才离去的城卫再次被人拦下,那人市井百姓打扮,看上去满脸都是疲惫,他有些紧张兮兮的问道:

  “官爷,我那孩子有消息了吗?这都三天了,你们可不能不管了啊!”

  城卫显然是有些烦躁,他们呵斥道:

  “急什么急,又不是单你一家丢了孩子,这事儿府衙正在查,回去等消息吧!”

  拦路的男子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

  “官爷,您发发善心吧,我那孩儿才八岁啊!我求您了,再找找吧,再找找吧!”

  不想那城卫却将他一脚踢翻在地,骂道:

  “再拦路就把你丢到大牢去!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若不是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役甚至还要上去踩上几脚,好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官差再仗势欺人也需注意分寸,见势态对他们不利,便匆匆的离开了。

  蓝蓝本就对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心生厌恶,若不是那些差役都是些不修术法不通武道的普通人,她早忍不住要出手教训他们一番了。两人见那丢失孩子的苦命人可怜,便上前搀扶了一把,并询问起孩童丢失的过程。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才知道那男子并不是人群中唯一一个丢失孩子的人,京都城里丢失小孩的家庭最近出奇的多,奇怪的是那些失踪的孩子多是晚上还在家中,转天的功夫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官府说是夜里有偷孩子的贼人出没,但直至现在也没能找到个影子,只得不断的加强巡逻的队的工作量,搞得现在百姓和官差皆是一片哀怨,但谁也无可奈何。

  蓝蓝听罢,似乎有所感触,她眉头一皱,略微思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向那丢失孩子的男子讨要了件孩童的玩物,明摆了是要施展水镜幻梦来替这可怜人找到那孩子的下落。齐霖怕她再被自己的术式拖累,连忙拦住她,劝道:

  “蓝蓝,你心里想的我的都明白,但云姨明说了,不许你在紫霄城内用那水镜幻梦。莫说是云姨,我也不愿你再用那术式。你想帮他们我是理解的,可这也不一定非得靠你来卜卦,诶!对啊!我们找云姨去,师尊她不是最擅长此道吗?总不至于还比不过你这个作女儿的吧!”

  好说歹说总算将这丫头那股冲动劲儿给拦了下来,两人打道回府,好生盘算着怎么让乾云软下心来为那些丢失孩子的人卜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