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看空闻是一个干巴巴的和尚,身材不甚高大,比柳长歌还矮了半头,但他却从地藏佛张万豪学艺多年,深知内功修行之法。
而地藏佛的本事,来源于正宗的少林寺,本为俗家弟子,走的是刚猛的武功路子。
空闻很好地从师傅身上继承了武功套路,力气很足,出手很重,平时扛着几十斤的稻谷不在话下,担起两桶水行走于山路之上亦健步如飞。
因此空闻并不惧怕天山来的虬髯汉子手中这杆一百五十余斤重的狼牙棒,心中愤愤难平,觉得此人口气颇大,深浅不知,说不定狼牙棒也仅仅是唬人的玩意。
空闻一上手,也不敢触犯武林之中轻敌的忌讳,双臂鼓足了力气,重心下沉,扎下了马步,右手勾住狼牙棒的一刹那间,他大吃一惊,感觉到右手腕子受到重击,倏地一麻。
这一股力量,何止百十斤?
狼牙棒几乎脱手而去。
好在空闻是有真才实学的,左手立即跟上,拖住狼牙棒另外一端,用出卸力的手法,尽管如此,剩余的力量,仍叫他手忙脚乱。双手腕子酸疼难当,身子不由得往后仰去。
空闻失了颜色,往后倒退几步,一步比一步沉重,可算是把狼牙棒接在了手中,迅速一个转身,将棒子倒转过来,立在脚下,只听当的一声,地上的青石板也砸出了一个坑,四周出现了裂痕。
虬髯汉子看罢,哈哈大笑,说道:“和尚,是我眼拙了。却看不出你还真有些力气,竟能接的下来!很好,你既然有这个本事,我还能跟你玩一玩。不然的话,我可要白来一遭了。”
空闻受惊不小,余光打量着手中这杆狼牙棒,只见高度是与他平齐,杆子为精铁所铸,上面刻着有细纹图案,为的是防止滑手,发着乌突突的光泽,好像是树皮一般的颜色,上头重,下头轻,倘然没有数载苦练,很难耍动的来。
空闻暗忖:“这东西是什么做的,竟有一百五十斤,可比我寻常用的镔铁棒要沉重得多了,这泼汉既然能够使用这等沉重的兵器,到底有大的力气?”想到这里,空闻还想求证一下对方的实力,于是双臂运力,将狼牙棒提起,运用少林功夫《大摔碑手》中一招“一掷乾坤”,将狼牙棒平移着扔向虬髯汉子,说道:“兵器还了施主吧,你这杆狼牙棒,的确是沉重了些,但在舞动的时候,未免缺少了几分灵便。”
虬髯汉子纵身一跃,在空中接住狼牙棒,显得十分轻松,跟着一个转身,右手单单提住,好似故意卖弄似的,竟当着空闻的面,舞动起来,同时讥笑道:“和尚,你是有眼无珠,以为我跟你们中原武林人士一样,光是嘴皮子厉害么?且看我展示一番,好让尔心服口服。”
霎时虬髯汉子手持狼牙棒,脚下变作轻灵,魁梧的身躯兔起鹘落,狼牙棒则化作一条黑龙,虚影闪烁,倏尔高走,倏尔低落,倏尔挺进,倏尔后退,真是迅捷灵活,使出来的则是一套棒法,招式大敞大开,大闭大阖,衔接如行云流水,沉重似泰山崩塌,一百五十余斤重的铁棒,在他手中堪比一并轻快的小剑。
空闻见状,十分骇然,自叹不如,心中暗想:“这匹夫真是勇猛,好大的力气,若真打起来,我怎是他的对手?可惜我师傅没有在这,不然或许可以一战!”
虬髯汉子舞了几招棒法,大气不喘一声,收势作“金鸡独立”,一看空闻不动声色,正在发呆。
原来空闻不想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里变化,所以面色平淡,压抑着心中的惊愕。
虬髯汉子,大笑几声,向空闻喝道:“和尚别想入翩翩!我可没有骗你吧?老子把真功夫演示给你看了,我们何时来打,还是你也给我亮几招,开开眼?”
空闻看过虬髯汉子耍过狼牙棒,不得不叹服,深知自己不是对手,真若打起来,只能是自取其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空闻自然不能干。
他若应战,坏的可是业火寺的门面!
但是对方呈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不比又不行了。
空闻脑筋转得很快,立即想出一个燃眉之急的办法,语气一变,双手合十,先打个佛理,说道:“施主,你这狼牙棒的功夫,我可受教了!刚才我已求证,所言不虚,的确有一百五十斤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施主既然要指教几招,和尚本来不该拒绝。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以武会友。不过,和尚我最近身体欠佳,害了热病,体力不比往些时候,施主你也看见了,刚才接着你一手,差点丢了大人。”
空闻正喃喃地说着,虬髯汉子把眼珠子一瞪,喝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别绕口舌,来个痛快的,说吧,你想怎么着?”
空闻笑道:“施主你要求教本寺的武功,亦无不可,就由贫僧代劳了。只是贫僧尚处病中,故不能全力以赴,故而要拖延几天。”
虬髯汉子怎会看不出来空闻身体有恙无恙来。
有病的人全都表现在脸上了。而空闻因仓促出手,接了狼牙棒,此刻面色略显苍白,依旧是白里透红,那里是害病的模样?
虬髯汉子在心中想道:“和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莫非是看不是我的对手,装病来,故意拖退与我?哼哼,中原武林,果然都是一些浪得虚名,滥竽充数之人,此间庙宇虽大,可和尚尽是沽名钓誉之辈。”
想到这里,虬髯汉子鄙夷地看着空闻,说道:“和尚,依你的意思,是让我改天再来?”
空闻心想:“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不日,你个僻壤来的野汉子,我怎犯得上跟你比试,最好是不比的好。”
于是,空闻笑答:“这位施主,你既寻得此间,乃是缘分使然,江湖之人,绿叶红花,本为一家,和尚庙里又主张以和为贵,我们又非宿敌,没有恩怨,何必要比,不如改日来,我手抄些经文送与朋友,如何?”
此言一出,虬髯汉子哈哈大笑,将狼牙棒往地上又是一砸,厉声厉色的道“好啊,感情你这秃驴是在耍我么,谁要你的经文,是想给我超度么?是不是看出老子本事高,你就怕了?虚伪什么?别拿客套话答对老子,老子不吃这套,这次下山来,便是要仗着这一双大脚,踏破你们中原武林。告诉你吧,事已至此,不比试几招,自然不成,你说你染病,老子看来,更像是装蒜。不过也信你一次,三日之后,我再来请教,至于中午还是晚上,你等着就完了,这段时间,我劝你也别闲着,多多想想办法,四处走走,招朋唤友,找些帮忙的为好,届时等老子一到,全给收拾了。”说完,虬髯汉子没好气的扭头就走,算是下了战书。
三日之后,重新再比。
空闻听得此言,气的是三尸冒火,七窍生烟,热血翻涌,说起话来自是不计下文了,立即向汉子的背影喊道:“你这汉子,好个狂妄无礼之徒,竟将我中原武林偏低的一无是处,我屡次忍让,你却不懂收敛,岂有此理,三日之后,我便在这里等你!”
虬髯汉子的嘲笑声从门外传来,“你放心,我不是你们中原人,净干那些出尔反尔,意淫自大的勾当,我一准来,而且还要把你的寺院掀翻了,哈哈哈。”
汉子走后,两个小和尚立即迎上来,问空闻:“主持,这便如何是好,那汉子武艺是不是很高,主持能打得过他么?”
空闻答应了比试,胸中跌宕,被左右和尚一问,却六神无主,这才缓过神来,暗暗后悔:“刚才只顾着心里痛快了,我武艺非匹夫之敌,寺院中又有何人能挑大梁?三日之后,岂不是要糟么?”
空闻忧心忡忡,一天的好心情被没来由的汉子全坏了,自是无心打理两个小和尚,让他们继续做早课去。
他兀自站在庭院之中,仰望苍穹,一脸凄然,想起自己的师傅来,他想,“如果师傅在此,哪容得了这等泼汉敢到业火寺撒野?”
在接下来的两天,空闻心烦意乱,只想如何对付虬髯汉子,迎接挑战的事。
他非常后悔,在此之前未能结交结交几个在江湖上手段高明的朋友,而且连近些年拜访师傅的人,全给搪塞走了,弄得大家很不愉快。
可转过头来,他又很坦然,因为高手又怎会平平白无故与他一个无名小卒结交呢?虬髯汉子无疑非比寻常,既然能够耍得飞一百五十斤的狼牙棒,武艺必定经过名师指导,受过淬炼的,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即便他能请来人,大半会败给此人,折了名号。
在此期间,业火寺上下,全都激愤不已,和尚们都有很重的戾气,便三五聚在一起,谈论此事。
最终决定要恃众取胜,等泼汉到了,将其教训一顿。
思量再三,空闻终于释然,告诉业火寺的和尚们,等待第三日到来,紧闭大门,给对方来个闭门谢客,拒不相见,倘然对方知难而退便把,若是一意孤行,再由和尚们在庙中设伏,群起而攻之,管他什么江湖规矩,规矩只是对讲规矩的人来的,对于不讲规矩的人,自然犯不上吃亏。
空闻将此事几乎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柳长歌。
此时,茶已经凉了,柳长歌单手支颐轻轻地呷着。
柳长歌刚从深谷出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听的是津津有味,心想:“我手中的亡枪有一百八十斤,对方的狼牙棒有一百五十斤,可见这家伙,是有本事的。不过他也太狂妄自大了一些,欺负到业火寺头上来,要坏张前辈的基业,我绝不容情,等他来了,便与他计较一番,看看我这三年来收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