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头,大梁皇帝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在城中缓行。
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大梁皇帝对其感情十分复杂,他出生在这里,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期,之后前往封地,再归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如今在神都十几年,他为这座天下做了很多事情,如今要远离此处,还是有些舍不得。
早些年还未封王就藩的时候,他在神都去过很多地方,那个时候身边有着那个眉如远山的姑娘,两个人走走停停,几乎是看遍了一整座神都。
后来入主神都,碍于身份,出皇城的次数都有限,便再也没仔细看过这座城了。
大梁皇帝喃喃自语。
很快大梁皇帝便来到一家胭脂铺前,停在门口,看着一对夫妇牵手走进那家胭脂铺,有说有笑,大梁皇帝看着这一幕,微笑不语。
刹那之间,大概便想起了那还是少年时候,自己和那个还没嫁给他的姑娘第一次也是这般,来到这家胭脂铺,本来大梁皇帝想要给她买上一盒胭脂,谁知道那个出生将军府的女子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最后反倒是在胭脂铺旁的一家卖首饰的铺子买了一根很寻常的木钗。
不过就是那根木钗,之后几乎大梁朝所有需要这位皇后娘娘出席的重大典礼,都会被她戴在头上。
大梁皇帝移开目光,看向胭脂铺旁,那家卖首饰的铺子居然还在。
犹豫片刻,大梁皇帝走了过去,首饰铺前冷冷清清,跟旁边的胭脂铺形成鲜明对比。
大梁皇帝迈步走入其中,柜台上只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掌柜。
看到大梁皇帝走了进来,老掌柜脑袋动了动,才眨了眨浑浊的双眼,
大梁皇帝看了一眼,问道:
老掌柜眼前的柜台上有一堆首饰,金银都有,只是样式都有些老气,看起来都是前些年才流行的样式。
神都这座天下第一雄城,时时刻刻都在变,贵妇人的衣服款式,装扮之类的,都不会长久。
所以这首饰铺子里的首饰,无人问津,也在情理之中。
老掌柜尴尬地揉揉头,
大梁皇帝瞥了眼前老掌柜一眼。
老掌柜歉意一笑。
大梁皇帝说道:
老掌柜一怔,犹豫片刻,笑道:
大梁皇帝耐心开口,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老掌柜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着摇头道:
大梁皇帝笑道:
首饰铺子里本来就光线黯淡,老掌柜的眼睛早就不如当初,之前隔得太远,是看不清楚,但如今走出柜台,距离近了些,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大梁皇帝。
老掌柜一怔,然后颤颤巍巍便要跪下。
当年知晓了那位在这里选中木钗的女子成了皇后,自然也就知道了陪着她的那个年轻男子便是如今
的大梁皇帝。
这么多年,他在这首饰铺子里,见过了不知道多少人,但那一天见过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他怎么会忘记。
大梁皇帝伸手扶起老掌柜,微笑道:
老掌柜满脸激动,
大梁皇帝一笑置之。
老掌柜心有余悸,神都流言纷纷,他听了很多故事。
大梁皇帝摇头道:
老掌柜一脸真挚。
大梁皇帝问道:
老掌柜挥着手,
大梁皇帝对此一笑置之。
老掌柜忽然一拍脑门,
说着话,他赶紧跑到柜台后,在最角落翻出一个落满了灰的木盒,吹了吹之后,这才拿起来,放在柜台上,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大梁皇帝看了一眼那木钗,果然还是当初的样子,他伸手拿起来,解开自己的发髻,然后用这木钗插了上去。
老掌柜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大梁皇帝问道:
老掌柜眼睛通红,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
大梁皇帝笑了笑,摇摇头,
老掌柜不断擦着眼泪。
大梁皇帝看着眼前的老掌柜。
老掌柜哽咽道:
大梁皇帝没说话,转身便要走。
老掌柜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大梁皇帝只是看向远方。
……
……
走出首饰铺,大梁皇帝在长街尽头看到了一个半大少年,那少年在街上反复跟路人打听,但是都没有什么人理睬他,直到这个少年来到这边,很认真地开口道:
大梁皇帝看着这个少年,笑着说道:
半大少年看着大梁皇帝,既认真又诚恳。
大梁皇帝看向少年。
少年很认真说道:
大梁皇帝笑了笑,揉了揉这个少年的脑袋,
少年也没怀疑,很认真地点头,道谢。
大梁皇帝忽然开口。
少年看向大梁皇帝,但没得到回应,于是他再次认真道谢。
大梁皇帝没说话,只是看着少年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就像是看着自己的过去一般。
……
……
叫做贺良的少年一直往前走去,果不其然很快便看到一片湖,他沿着湖畔一直走,前面很快便出现一片建筑。
贺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更多的是茫然。
直到不久之后,有一对男女从湖畔走来,女子生得很好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而那个年轻人正好黑衫带刀。
贺良连忙走上去,来到那年轻人身前,激动道:
陈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沉默不语。
两个人之前已经见过,就在那白鹿州和黄龙州的交界处渡口,当时这个少年着急下船,还撞了陈朝一下。
如今居然又在神都相遇了。
说起来也是缘分。
贺良十分认真说道:
陈朝笑了笑,
听着这话,贺良以为陈朝是在问他从什么地方来的,于是开始讲起这一路上的经历。
他说了很久。
陈朝听了很久。
直到他说起刚才的事情,说到现在。
陈朝看了一眼远处,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然后想起了之前在皇后陵寝里,大梁皇帝对他说的那些话。
于是他沉默了很久,才笑着说道:
……
……
大梁皇帝离开神都。
开始一路北行。
大梁的万里河山,其实他早已经看过,不过这次北行,他还是看得很认真。
到了新柳州之后,更是慢了不少。
路过一座郡城,大梁皇帝从长街走过,看着那些门上挂着牌子的百姓院子,思绪繁多。
大梁朝这两百多年里,不知道和妖族在北方爆发了多少次大战,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那座北境城头上。
死在了更北的地方。
那漠北三万里的每一株野草下,只怕也都会有大梁百姓的血肉滋养。
漠北的草原水草丰茂,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难过。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一个白衣少女忽然出现在大梁皇帝的身侧。
正是之前陈朝见过的那个少女,在棺椁里。
白衣少女说道:
大梁皇帝说道:
白衣少女说道:
大梁皇帝说道:
大梁皇帝揉了揉脑袋,有些疲倦说道:
白衣女子说道:「他连忘忧都不是。
」
大梁皇帝笑道: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
大梁皇帝说道:
白衣女子挑眉道:
大梁皇帝笑而不语。
白衣女子有些生气道:
大梁皇帝大笑不止。
之后两人离开新柳州,来到了北境城头。
白衣女子消失不见。
大梁皇帝战在城头。
一众北境将军单膝跪在这位皇帝陛下身后。
所有人看向这位大梁皇帝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着不加掩饰地敬佩和狂热。
神都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他们知晓了那里发生的故事。
镇守使想了想,走到了大梁皇帝身后,看着这位皇帝陛下,轻声道:
大梁皇帝没有转头,微笑道:
镇守使默然无语,他虽然是大梁朝除去大梁皇帝之外的最强武夫,但面对着妖帝,他却还是没有任何胜算。
镇守使欲言又止。
大梁皇帝平淡道:
镇守使沉默。
大梁皇帝微笑道:
镇守使看着大梁皇帝,很是犹豫,有好些话想说,却好像又说不出来。
大梁皇帝平静道:
听着小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镇守使沉默了很久,最后动了动嘴唇,轻声道:
大梁皇帝跃下城头,一路向北,只有声音遥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