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到底还是和周嘉敏分开了。
小丫头离开时,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刻也不敢回头。
照她的话说,她生怕看到秦易一眼,就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秦易则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动身,直到她彻底隐没在视线。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和周嘉敏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本来还想着分好几步,一步步放长线钓大鱼呢。结果这条美人鱼直接顺着杆子的方向扑进了鱼篓里,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
小丫头实在是太热情了,根本不做那些半推半就的事情,让他少了许多多余的步骤。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实在是太没有经验了,在鱼篓里没翻腾几下,就肚皮朝上,变成一条死鱼了。
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啊……
以后可得好好训练训练她。
想着想着,秦易的嘴角就弯出了一个弧度。
他哼着曲儿走向战斗现场的大树下,准备找到那只玉簪,下次见面的时候亲自为她戴上。
然而,任他在树下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都不见那只玉簪的踪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他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莫不是被人取走了?”
一想到之前有一瞬仿佛出现过的声音,秦易脸色一沉,难道那个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不禁暗恼起来,他倒是不担心小丫头被人看到,抱她出去的时候,他有好好地把她揽在怀里。
“看来是有下人经过,把那玉簪捡去卖了换钱。”秦易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有机会买支更好的送给她。”
秦易扶着隐隐有些作痛的大腿,往后厨走去。
……
周嘉敏抹了把泪,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又源源不断浮上心头的思念之情压在了心底。
这才分开没多久,她就已经想秦易想得快要疯掉了。
一想到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秦易,她的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堵得慌,闷得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秦易,或许是从最开始秦易从那三个泼皮手中把她救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
又或者是在他那吃了许许多多的味美佳肴?
又或者是听他作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之句?
还是他假借糕点,偷偷给自己送来了白娘子的故事?
还是自己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脆弱一面,很是怜惜心疼他?
还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漫天焰火……
周嘉敏有些理不清这些细碎的事情,但她知道,她或许很早就喜欢上秦易了,只是那个时候,她尚不知喜欢是什么东西。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把那种心情压在心底,选择忽视掉。
她忽得意识到,当她答应陈秋月要帮她追回秦易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会空落落的。
她又忽得明白,不会有人像秦易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了,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一定不会有。
哪怕是对她最好的姐姐姐夫,对她也只是宠爱,从来没有真正地从心底发自内心地喜欢着她,把她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娘亲就更别提了,她的眼里只有周家,自己只是她用以振兴周家的工具,她只会用各种方式管教自己,从来不在乎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把自己一个小女孩放在心目中的第一位。
所以,自己才会装作娇憨的样子,用笨笨的样子来迎合他们。那样的话,他们才会喜欢自己,继续宠爱自己。
说不定,自己以后也会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然后凭借这幅娇憨可爱的面孔,赢得他的宠爱,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是……那种幸福快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敞开心扉,然后被人真真切切地喜欢着,被人在意着,不需要再去装作娇憨,只需要展现自己!
只有在秦易身边,她感受过这样的关怀。
他记得自己喜欢的食物,他打听到了自己的喜好,他为自己准备了大大的惊喜……
为什么不喜欢他?完全没道理不喜欢他才是啊!
周嘉敏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他,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嫁给他!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那个没有人情味,没有自由的家里了。
“娘子!娘子!”
忽然,耳边的呼唤声将周嘉敏唤醒,她擦了擦眼泪,透过迷离的双眼,看到了那个慌慌张张的婢女兰儿。
“娘子,你跑哪儿去了,婢子找不到你,快担心死了!”
“怎、怎么了?”周嘉敏掩了掩脖颈上的草莓印,故作镇定地看向兰儿,“我去听佳音姐姐的琵琶曲儿了,那曲子太好听了,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或许是周嘉敏的故作镇定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兰儿隐隐察觉到了周嘉敏的不对劲来,她奇怪问道:“娘子,你哭了?”
周嘉敏长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太凄惨了,明妃她一个弱女子远行塞外,举目无亲,实在是太痛苦了。”
兰儿不曾读过书,哪里知道明妃是谁,她瞄了眼周嘉敏有些散乱的头发,惊疑道:“娘子,你的玉簪哪儿去了!那支玉簪可是……是大娘子送你的生辰礼,你该不会是掉哪儿了吧?”
周嘉敏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一支玉簪而已,不必那般计较。”
如果一支玉簪能换秦易陪她小半刻钟,她宁愿把首饰全部丢掉,一个也不要了。
兰儿却伸手摸了摸周嘉敏的额头,很是惊奇:“娘子说的是什么胡话?那支玉簪可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奴婢碰一碰你都不愿的,怎么……”
“咦,娘子,你的脖子被虫子咬了吗,怎么红红的?”兰儿忽又发现了盲点,她探手想要看个究竟。
周嘉敏打掉兰儿想要扒她衣襟的手,佯怒道:“你别给我动手动脚的!还不是你给我梳的头发太过松散,箍不住那支玉簪,才让它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我已经不与你计较了,你还喋喋不休的!哼!我这就回府告诉娘亲,看她怎么整治你!”
周嘉敏一发火,兰儿果然怕了,她连忙道:“是婢子的错,是婢子的错,娘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告诉夫人!”
周嘉敏这才松了口气:“这点小事,我本不欲和你计较,是你偏要去提。我也倦了,咱们回周府去吧,你为我备几盆热水,我沐浴一番后就要睡了。”
兰儿连连点头,只是那双眸子却微不可查地再瞄了周嘉敏的脖子一眼。
她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子,要是夫人问及婢子可有好好照顾娘子,娘子须说婢子一步不离,就跟在娘子身后了呢。”
周嘉敏一愣,随后猛地看向兰儿,只见兰儿低眉顺目,满面讨好之色。
周嘉敏微微皱眉,轻声道:“这样也好,省却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兰儿赶忙说道:“是娘子和婢子都好才是。”
周嘉敏轻哼一声,她提了提衣襟,把脖子裹得更紧了些。
周嘉敏和兰儿走出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呼唤之声,她转头看去,却见李佳音皱着眉走来。
周嘉敏脸上一喜,向李佳音招了招手:“佳音姐姐。”
李佳音看了眼周嘉敏手上的五彩绳,又看了看她腰间挂着的端午节祈福用的小符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周嘉敏快步走去,让兰儿站在原地,然后快速几步迎上了李佳音,她小声对李佳音道:“佳音姐姐,若是有人问你我方才去了哪里,你便说我一直跟着你听琵琶曲儿,可不要说漏了哦!”
她自忖与李佳音交情极佳,李佳音绝不会出卖自己的。
不料,李佳音却贴近她的身子嗅了嗅,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周嘉敏,你果真是用的芳兰浴。”
周嘉敏还从没有见过脸色这般难看的李佳音,更是第一次听她称呼自己的全名。
周嘉敏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芳兰浴”的字眼,隐隐猜出了几分来:“佳音姐姐……”
“别和我叫得这般亲近!”李佳音几乎吼出声来,“你知不知道,那该是他为我作的诗!那是我的诗!”
周嘉敏小脸一垮,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可是,那首诗,原本也是我的,你只是凑巧赶上了而已。”
她顿了一顿,缓缓说道:“你若喜欢有人为你作诗,那个郎粲……”
“别给我提郎粲,这和郎粲有什么关系!”李佳音死死地看着周嘉敏,“嘉敏妹妹,我很喜欢这种诗,你让给我好不好?让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看着这般卑微的李佳音,周嘉敏愣了好久,她悠悠一叹:“对不起,这首诗注定是我的,他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爱惜得紧,不可能和其她人分。佳音姐姐,你还是换一首罢。”
李佳音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她死死咬着嘴唇:“所以说,上次我替他去周府的时候,其实你们……”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若非佳音姐姐的帮助,我还无法坚定自己的内心。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快要发疯了。”
周嘉敏展颜一笑,那满面的柔情,看得李佳音更是身子一晃。
李佳音咬着牙根,从牙缝里爆发出一声怒吼:“周嘉敏!我看错你了!从今日以后,你我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说罢,她狠狠推了周嘉敏一把,扭头快步离去。
周嘉敏后退了两三步,看着手里的那支玉簪,一时心如刀割。
但她很快就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坚定不移道:“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唯有秦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