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田砚爽快磕了头去,紫阳又笑道:“我代主收徒,负有传法督导之责,费力也是不小。(.l.)你便也给我拜上一拜,叫一声师叔罢。”
田砚自无不肯,他心中清楚,这收徒之事,实是紫阳高看他一眼,生了爱才之心。至于代主云云,便只是个名分说法,不让他受了委屈,为人看轻。那陌上道长已不知过世多少岁月,若真有收徒传法的遗愿,万剑门中代代才俊如过江之鲫,怎么也轮不到他区区一个外人来挑这彩头。是以他这一拜,分外的虔诚,口中喊的是师叔,心里却已将这衣衫褴褛的大汉当做了师父。
方月娥瞧得欣喜,不待田砚拒绝,便将一件八品法器塞到他手中,以作长辈赐礼。那法器乃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岩石,名为千层礁,坚硬异常,攻守两利,端的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紫阳却是一笑,说道:“我那份礼物倒是不忙,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到那庶务殿去,找了场子回来,扬眉吐气一番!”
田砚一愣,说道:“那刘空竹在门里势力雄厚,修为也是极高,您老人家又不便出手,这场子却要怎生找法?”
方月娥也怕节外生枝,多生出些麻烦来,忙劝道:“砚儿既已拜入陌上道长门下,与那刘空竹也算同门,如此撕破了脸去,同室操戈,怕是叫人笑话。”
紫阳摇了摇头,嘿然道:“得罪了我的后辈,岂能这般便宜?若人人如此,砚儿在门内又如何立足?今日便拿这黑面的刻薄小子开一开刀罢!”自怀中一掏,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物事,又叫田砚伸出手来,自他掌上一划,取出一团鲜血。
只见紫阳手上紫光大放,将那鲜血裹了,在其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如此分合往复十来次,终是融在一处,缩成指甲盖大小的一团,紫黑光芒闪烁之下,打得几个盘旋,往那黑乎乎的物事投了过去,转瞬便没入不见。
做完这遭,紫阳便将那物事抛到田砚手中,说道:“此乃你师父陌上道长的随身信物,如今传与你手,你这便带着它去寻那黑面小子,看他还翻得起浪来?”
田砚将那物事握在手中,只觉触感甚为奇特,非木非金,极是光滑,其形制隐隐显出山峰之形。细看之下,便有一股孤高不群之意油然而生,端的是大巧不工,意在物先。再看背面,便只得四字小楷,曰:如吾亲临。锋锐利,望之凛然,应是陌上亲书。
田砚心知紫阳不会诓他,也不多说,只道声遵命,便回洞府找到虚生,重又借了那宝贝桃木剑,又拿了衣衫洗漱之类,先给紫阳细细擦拭装点了一番。紫阳此次倒是没有拒绝,笑呵呵的受了,虽还是不得自由,却再也不复以前那般落魄模样。
整理停当,田砚便拜别二位长辈,朝外飞去。紫阳哈哈笑道:“这等龟爬的飞剑,却要磨到何时?且让师叔助你一把!”指尖一点紫光弹出,将田砚连人带剑罩了,只眨眼功夫,便遁离视线之外。
方月娥却是不甚放心,说道:“砚儿此去单匹马,修为也是不济,若说不过理去,当真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
紫阳毫不在意,只笑道:“你且放心等着,今日他便是捅破了天去,也无甚大不了的!”
方月娥心中好奇,还要细细打听,紫阳却是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之状。
话说田砚得了紫阳助力,自是遁得又快又稳,只几口茶的功夫,便落在庶务殿前。再看脚下飞剑,已是难承极限,咔嚓断为两截,灵光尽失,了账去也。他心中大窘,这番折了虚生的“至宝”,自家又穷得叮当响,却该怎生赔法?实在不行,也只能将无漏血珠与赤炎火鸦葫挑出一件来,送了出去。
才走进殿内,那执事远远便瞧见了他,又是白眼一翻,嚷道:“怎的又是你?如此夹缠不清,真当我万剑门是泥捏的不成?”
田砚将陌上信物放于桌案之上,冷声道:“你不是要凭证么?现下凭证来了,你敢不敢接?”
那执事冷晒道:“招摇撞骗之徒,又能变出什么花样来?老爷我的时间可宝贵得紧!”话虽如此,却还是将东西拿了起来,细细打量。
这庶务殿中人物往来甚多,事务亦是庞杂,在此当值者俱是有些眼光见识的,这执事还未瞧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已有同伴低声说道:“这好像是陌上祖师那块……那块……吴老六,你摊上大事儿了!”言罢竟掉头就走,寻个老远的案几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恍如一物不见。周边诸人听得此言,嗡嗡交谈几声,也是一哄而散,走得半个不剩。
那名叫吴老六的执事一时也是蒙了,又捧起那信物猛瞧,却越看越是心惊,颤声道:“这东西你……你却是从何处寻来?”
田砚冷笑道:“这东西便是我的,又何需去寻?”手上一招,那信物便飞了回来,闪烁阵阵紫黑光芒。
这手一露,便是瞎子都瞧得出,信物乃是认了主的。吴老六心里咯噔一下,故老相传的许多言语便从脑中闪过,双膝不禁一软,趴伏于地,哭叫道:“小祖赎罪,小祖赎罪!小的瞎了狗眼,犯下弥天大错!这就去剑峡上面壁,再不回来!”
田砚决然想不到,这东西便只随意掏出来,就将一众弟子骇成这般模样。正要吩咐那吴老六放了月例,从此再不相干,却见一人自后殿转出,黑面短髯,脸现冷笑,不是刘空竹又是谁?
刘空竹在门里地位尊高,自不会被一件死物唬住,冷冷说道:“你这小子,当真不识趣,便会拿些西贝货在我万剑门混赖!”
那吴老六却爬到他跟前,惶惶道:“好叫师祖得知,信物确是真的,这其间是不是……是不是有甚误会?”
刘空竹闷哼一声,一脚将他踢开了去,怒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这小贼何德何能,哪来这等天大的造化?”身形一闪,已到田砚面前,伸手往那信物抓去。
田砚心中惴惴,但想起紫阳那副笃定模样,便一咬牙,坦然立着。果不其然,那信物倏忽间泛起一片黑光,遮挡在他身前,轻易便将刘空竹弹了回去。如此还不算完,只见那黑光一个变化,竟打着旋儿往前卷去,速度也不甚快,刘空竹却全然躲闪不开,仿佛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看着自家一只手掌飞上半空,一蓬献血溅得遍地都是。
众人一阵惊呼,那吴老六更是哭叫道:“师祖万万不可啊!故老有言,持此信物者不可违逆,否则……否则……”
刘空竹乃是第八境神游的高人,如今在诸多徒子徒孙眼前,竟然一招间让这无名少年重创,虽说只使了两三成力,也是脸面尽丧。他剧痛之下,急怒攻心,已失了理智,只大吼道:“竖子,安敢如此!”张手摸出本命飞剑,使出十二分的力道,对着田砚当头斩下,只想将这小贼一剖两半,方解心头之恨。剑光过处,竟连庶务殿也捅了个大窟窿,端的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