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猛的点头,便见田砚寻了个宽松所在,将铁链从中掰断,执了两端,为小人解缚。(.l.)那锁链束得甚紧,且多有从小人体内穿过之处,这番水磨工夫,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轻轻牵拽,铁链便在小人身上砥砺抽磨。那大汉只觉周身内外仿佛被钉上了许多尖钻,正自全力开动,要将他剐成零碎,忍不住就是一声惨哼,身上青筋爆起,连牙齿都要咬得碎了。
田砚连忙放缓了动作,却听那大汉哑着声音说道:“你只管拉扯,我尽可忍耐得住。这般……磨蹭,终不是个了局!”他咬牙点头,再不理那大汉反应,手上用力,几根指头转得飞快,将锁链扯成十七八截,一截截俱都拈了出来。
做完这些,两人都是汗湿重衣,软趴趴瘫倒在地,几近虚脱。那小人却是睁开眼睛,歪歪斜斜爬起身来,四下里茫然瞧了一阵,见着那大汉,忽就欢呼一声,手舞足蹈奔将过去,钻进那大汉耳中,再也不见踪影。地上那些碎裂锁链也随之风化腐朽,片刻功夫,已是变作一把尘土。
那大汉喘着粗气,嘿嘿笑道:“小子,你可知我有多厉害?在这穿云峰上,便是……”话未说完,便猛然咳嗽起来,好半晌才稍稍平复,勉力续道:“便是……便是长生境巅峰的大能来了,也……也讨不了好去,你这般轻易放脱了我,难道……不后悔么?”
田砚叹道:“我瞧着你的样子,总会想起我那师叔,又怎么忍心奴役于你?”
那大汉也叹道:“紫阳那家伙,倒是与我一般的命。”咳嗽两声,话锋一转,又道:“小子,我和陌上那婆娘早有约定,替她烧炉守灵,只待她等来了弟子,我便重获自由,你莫指望我会感激于你。”
田砚冷哂道:“谁要你来感激,我自有师门长辈看顾,腿长在你身上,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那大汉又是嘿嘿一笑,说道:“陌上那婆娘若还活着,见你这般胡搞,恐怕一剑便要将你削成两截。你可晓得,那婆娘在世之时,也曾收过几个弟子,却没有一个活过百年,统统被她剁了喂狗。”
田砚对着峰顶上方一拱手,说道:“此事就算惹得她老人家不快,我也是要做的。”
两人躺在地上,懒洋洋的不愿起身,偏转了脑袋,四目相投,俱是笑了起来。笑过一阵,两人便互通了姓名,那大汉乃是穿云峰的山灵,又哪有什么正经名号,只要田砚唤他穿云便可,至于前辈云云,大可不必出口
又是休憩一阵,回复些气力,穿云便道:“小子,我枯坐在此,我已有好多年未下过山峰,现下得了自由,可要出门好生逛逛了。”
田砚自不会干涉于他,只是担心这炉火无人照料,那汤水、烟柱平白生些事端出来。
穿云却道无妨,伸出铁锨,铲来好多云团,俱都塞进炉膛之中,如此烧个百八十年,毫不费力。至于沸汤溅出之事,只要有小鸡在,时时过来嘬上一顿,自然无虞。
当下穿云也不多待,道了声珍重,便往峰下落去,大笑之声响彻山间,惊得群鸟惊飞,林木簌簌,几多畅快。
田砚又略略停留一会儿,见那炉火烧得正旺,锅中汤水被小鸡喝去了一些,虽煮得滚沸,却半滴也溅之不出,便收了担忧心思。对着峰顶上方遥遥叩了几个头,叫醒小鸡,就要下峰。小鸡哪里舍得那一锅美味汤水,哭闹着还要留下玩耍,最后拗不过田砚执意要走,又听说日后可常常上来品尝,这才依依不舍的歇在田砚肩上,一人一鸡,纵跃攀下。
不多时来到云海之畔,果如田砚所料一般,陌上信物不用操使,已是自行激发,护了他们安然穿过。其间静谧如常,白气氲氲,田砚又哪里晓得,不久之前,博东升已然在此处遭了徒儿暗害,日后在万剑门中的,怕是少不了风浪颠簸。
如此一路无话,待到田砚重返经之时,已是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乔飞飞一见他肩头立着一只小鸡,心头便是大喜,待到看清小鸡模样,又是皱眉,说道:“怎的只有一个脑袋?这是何种道理?少说也该有四个脑袋才对。”
田砚也是叹道:“此话合该我来问你才对,你那融合之法看来蹩脚得很,不仅脑袋只有一个,食量却还大得惊人,说不得日后要常来麻烦于你。”
乔飞飞最气别人编排他手段不行,当下便是吹胡子瞪眼,要将小鸡抓了过来,细细查验一番。
小鸡一闪身,窜到田砚另一边肩膀上,歪头打量博东升,说道:“爹爹,这家伙是谁?可是我妈妈么?怎的这般凶法?”
乔飞飞哪里不知这小鸡脾性,随手摸出两件灵物,哼道:“什么狗屁妈妈?快些叫声乔爷爷来听。”
小鸡顿时两眼放光,连忙跃到乔飞飞手掌之上,一边猛力啄食,一边乔爷爷唤个不停。乔飞飞哼了一声,趁着这功夫,手上绿光泛起,便往小鸡体内探去。小鸡吃痒,咯咯笑个不停,乔爷爷再也唤不出来,嘴上啄得却是愈发快了。乔飞飞瞧得好笑,忍不住便道:“你这小鸡仔,吃功倒是了得,啄得不慢,马屁也拍得山响。”
不过片刻功夫,小鸡已然吃完,打了个饱嗝。乔飞飞也是收工,将小鸡扔回田砚肩上,嘿嘿笑道:“究竟有几个头,却还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一个。等这小鸡仔长得大了,自见分晓。”
田砚心中虽是高兴,却也不甚在意,只觉这小鸡懵懂讨喜,养着当个玩伴,闲来轻松一番,也是不错。至于有几个脑袋,成长到何种地步,随缘就好。唯一所虑者,便是吃食太过贵重,食量也是大得惊人,令人难以承受。好在峰顶那一锅汤水所剩还多,乔飞飞这处日日也有肥羊打劫,总不至饿了它去。
田砚当下也不再多问这小鸡之事,只将陌上棺椁前遇到的那枚果子细细描述了一番,向乔飞飞打听其根脚来历。乔飞飞对这等稀罕物事最是上心,等田砚说完,又刨根问底好一番相询,直到田砚说无可说,这才作罢。捏着下巴踱来踱去,来回走了半晌,终是说道:“若是我没猜错,这果子的名字,应该叫做同心剑果。”
田砚心中一喜,忙问道:“这同心剑果究竟是何来历,又该怎生使用?”
乔飞飞双手叉在腰间,得意道:“你若是问别人,恐怕连名字都得不到,偏生你运气好,遇见了我。”将肚子一凸,续道:“这同心剑果长在一种名叫剑杉的树木之上,剑杉寿命极其漫长,一树只结一果,待到剑果成熟,剑杉便要枯萎死去。剑果生来就有灵智,落地之时自行长出手脚眼睛,寻找合适土壤扎根,慢慢成材。如此循环往复,天生天养,倒是一件美事。可偏偏这同心剑果有个习性,生平头一次睁开眼来,对所见的第一样物事情有独钟,总要喷出一半的果汁洒在上头,与其形影不离。若要强行分开,不仅果子枯萎,那件物事也必然损毁,保之不住。如此一来,自然便有人打这果子的主意,趁它将熟未熟时摘下树来,以秘法保存。遇到与人争斗动手,出其不意使将出来,将果汁喷洒在对头法器之上,一同毁坏,自是爽利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