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贵族子弟们的集结仪式,于新年伊始的下午13时,在圣内都大教堂前的喷泉广场上如约开展。
情况也不出萨塔所料,他们一大早地从村里赶过来后:不仅不能去参加这个所谓的集结仪式,还需要他们这些佣兵团干活,去帮那个好面子的男爵进行清场,免得他眼中的低俗平民污了自家贵客的眼。
结果逐风者们才下马车,连片刻的休整时间都没有,就在一群贼眉鼠眼的市政小吏指挥下,满腹牢骚地前往指定位区清场,看着王国骑士们在大街上扫地,无聊到发霉为止。
今天唯一值得他们感到高兴的,是那几个堵大门的门卫,今天难得地没有管他们收进城费:看着他们鼻青脸肿的猪头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出言不逊,惹到了某些脾气暴躁的佣兵或是军官。
看着他们的贝雷帽被打落在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位壮汉的铁靴,在上面奋力踩踏,然后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模样;着实是让逐风者们感到心情愉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除了负责防区护卫巡逻的绿组外,逐风者的其余五个组共一百零八人,全员就像是被撒豆子似的,被播撒在了两条狭长的商业街区上。
而识大体的市民们看到这副阵仗,自然是不敢出头废话,统统自觉地将房门紧紧闭锁起来;虽然方便了逐风者们的工作,但也让他们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办法。
而那场漫长乏味的集结仪式,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在民意代表为这些高贵之人敬献上鲜花过后,那位须发皆白的都主教,颤颤巍巍地折起手上一米多长的演讲稿,将自己的位置转交给了赤塔男爵。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赤塔男爵气喘吁吁地走上讲台,匆匆从怀中掏出了主管秘书代写的发言稿,皱着眉头扫视着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怪句子,让他那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脑仁倍感头疼。
正当他准备硬着头皮,用他的公鸭嗓一字一句地读出来时,他那几乎不能停下片刻的眼睛,却本能地扫到了一抹不和谐的气息:此时坐在台下主座上的安茹小姐,似乎是轻声啧了一声?
此时娇贵的安茹小姐,已经在和煦的太阳下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虽然她的德比老师一直站在身后为她撑起阳伞,但如此漫长的阳光照射,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燥热;对着台上作秀家们的态度,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大有起身欲走的态势。但最后还是靠着对贵族礼仪的坚持,才让她没有当场发作。
善解人意的赤塔男爵,立刻就意识到了贵客的难堪,匆忙将自己准备好的冗长演讲稿卷成圆筒,谄媚地对着台下站定许久的军乐队挥舞了起来:
“很感谢诸位贵客能蓓临小城,为了不妨碍诸位上阵破敌的精力,我宣布!本次仪式到此结束,请军乐队奏乐!”
随着赤塔男爵极尽谄媚的呼叫声结束,等候多时的军乐队立刻按照先前的彩排,在台下连绵不绝地热烈掌声中奏响了《同盟出征曲》;而外围安排好的群众们也反应了过来,齐声欢呼起来:
“帝国军万岁!诸神恩宠之国万岁!!伟大的皇帝陛下与元老院万岁!!!”
在同低身附耳过来的德比吩咐了什么后,安茹小姐也站起身来热烈鼓掌,似乎也被围观群众们的热情所感染了,在嘴里沉声呼喊着:“伟大的皇帝陛下万岁!帝国军人万岁,帝国万岁。”
当被那些无聊的小吏们分散到整座城里的佣兵们,在听到了这股极为热烈的欢呼声后:普遍先是愣神了片刻,紧接着也一齐欢呼了起来,将整座城市带入了欢呼的海洋当中。
终于可以不用跟傻子似的呆在街上了!
随着一阵欢呼过后,所有受邀而来的事务所的佣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列队集结,然后在副官团的带领下分头赶往城外预定的位置。
分派给逐风者的副官小姐到是知晓根底的人,一见面就保持着那张和善的笑脸;还热情地掏出了自己早已备好的烟卷,让她的副官帮忙散烟,丝毫没有那种富贵子弟的跋扈作派。
团里的大伙很少见到这种不摆架子,还会主动给小兵发烟套近乎的军官,顿时对她们的好感倍增,对本次合作的顺利程度充满了期待;就连萨塔他也感到颇为惊讶,忍不住抬头多打量了她一眼。
感受到了背后隐约的杀意,婉拒了女副官烟卷的萨塔立马把头偏到一边去,对着身旁的霜雪聊了起来,如芒在背的针|刺感方才消失不见:“霜雪姐,团长怎么还没来啊,快一天没见到他了?”
“团长嘛,不晓得,估计是在忙这次合作的事情吧?”
霜雪用力啐掉被嚼到稀烂的甜草根,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城门口嚷嚷了起来:“诺!这不回来嘛!”
连续两天没有出现的团长,总算是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身上也没有穿着平日里的冬季常服,不知何时穿上了那套划满刀痕的旧式皮甲;原本精干的短发,此刻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干茅草一般耷拉下来。
而德比和安茹师生两人则亦步亦趋跟着他身后,却始终隔出来了三四米的距离。当团长靠近他的团员们时,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团长身上的酒气浓郁到几乎可以当酒糟了,都不知道是和谁酗酒去了。
“老头儿,你别是栽到人酒桶里去了吧?”
“没事没事,我没醉。看战友去了而已,不用扶我的。”
被刺|激到连声咳嗽的霜雪捂着鼻子迎了上去,牵着老年酒鬼的手就往队伍里走,让亚威他们几个把他带到稍微阴凉点的地方醒酒;而团长还在低声嘟囔着,还摇摇晃晃地想着推开霜雪伸来的手,明显就是在逞强。
“萨塔!你那边有没有醒酒药剂给我拿一管来!”
“别想了,我哪会带这东西出门啊。”
萨塔在挎包里翻找了半天,结果连半点相关的材料都没有找到,只好掏出一只施法用的番茄,然后直接用魔力在空中碾成了一团番茄汁球,“喝点番茄汁吧,我老家醒酒就流行这种方法。”
霜雪撅起五官偏头瞟了萨塔一眼,对着手里的奇怪水球感到不可置信:“你为啥会没事在包里放个番茄?这大冬天的,你从哪儿搞来的?”
看着霜雪将信将疑地把番茄汁球塞进团长的嘴里,萨塔则用手指轻微刮了下鼻子,得意洋洋地拍着胸脯炫耀了起来:“说了你也不懂,谁让我是大法师呢,有什么植物想用我直接拿魔力催生就好了~”
作为瞬化沼泽主要施法材料之一,番茄不仅可以用来施法,还可以在路上累的时候,直接吃了补充水分。要是平时嘴巴闲了,萨塔也会顺手在窗台催熟一个来吃,回忆一下家乡的风味。
不过对目前的萨塔来说,宿醉的团长给他带来的麻烦可太大了:至少他这个姐夫能替自己分担些火力,不用像现在这样,直面德比师生二人的目光。
“好久不见了,帕尼尼小先生~这次不准备拿枪顶着我的脑袋了吗?”
“是帕加尼斯莫,尊敬的安茹小姐。虽然我很后悔当初对您的唐突行事,但也请别真的把我叫成三明治呀。”
看着小萨塔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安茹小姐哦了一声,细长的玉指轻点嘴角,脸上挂起了一抹月牙似的浅笑。
“可是妆前餐吃帕尼尼真的很棒嘛,而且一想到你是维图人,第一时间总会想起南方的各色美食~”
“还是先谈正事吧,几位。”
站在一旁打着阳伞的德比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贴在裤腿上的左手,拍了拍腰间的剑鞘提醒着自己的学生。
“好吧~那就你们来谈吧。”
安茹小姐转了转眼睛,低头开始把玩着自己的手套,一副事不关己的潇洒模样:感觉完全不像是去打仗的,只是上战场体验一把‘战火’带来的刺|激与淬炼。
毕竟这个所谓的近都宪兵301中队,虽然名义上属于皇家近卫第一军的序列,但其实只是一个有官无兵的空头编制。或许用战地小学组织的春游观光团来形容,更加的合适。
除了一个五十四人,全是由贵族女子组成的‘副官团’外;这帮人硬是带了足足一个整编小团,将近千余人的佣人及保安,光是六驾马车就带了四十辆!全给挂上了后勤团的编制,从皇都一路玩了过来。
相比较起来,偷溜出门时只带了五辆四驾马车的安茹小姐,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勤俭持家、心系战局的名流典范了。
“德比中尉,依照我方的建议来看,贵团必须把除保镖外的所有闲杂人等一律请离。而为了诸位安全起见,我方也必须对其进行测试,合格着方可跟团行动。”
在极为短暂的解除与问询工作后,逐风者上下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带这帮只会耍嘴皮的废物上战场,这是显著地提高了大家的工作难度。
“诶~这么严格的吗?他们不也是有能打吗?”
在一旁低头调试着美甲的安茹小姐,还没来得及听完两人的谈话,就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打断了几人间的谈话:“我记得他们都有帝国颁发的格斗证书的来着?这也不行吗?”
此话一出,刚准备解释原因的德比三人顿时噎在了原地,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由萨塔这个见多识广的权威出来替大家答疑解惑。
“尊敬的安茹小姐,这是为了保护诸位的生命安全。毕竟战场上枪弹无眼,如果不能由专业人士进行贴身保护,恐怕到时候会出现不可逆的意外后果。”
伊莎贝尔将信将疑地歪头看了眼德比,见自己的老师也是一副赞同的态度,她也就直截了当地认可了。只不过几人间的交谈声,在安静的野外就稍微显得有些大声,被大伙给听得一清二楚。
而那些躲在阴凉处休憩的娇气小姐们自然也是能够听见的。
这位小姐此时正坐在一张洁白的茶桌旁,同她手下年轻英俊的小白脸‘勤务兵’,你侬我侬地玩着喂食游戏,肆无忌惮地说着闺中情话;时不时还会和同桌的其他贵女们,闲聊起皇都最近流行的时装来。
不过这位副官小姐的耳朵却也没闲着,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议论声,立马就意识到了心爱的可人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同自己分别,顿时坐不住了。
扬着那根接满了金丝、号称是要体验乡下情调的长辫,在自己小情人的搀扶下,气势汹汹地朝着高谈阔论的几人走来。
“尊敬的安茹姐妹,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我还是想问,他们为何要对我方的忠勇之士进行筛选?难道我们这些精挑细选过的亲卫,还比不上一群佣兵能保卫我们的安全吗?”
“啊?不是这个意思啦……”
正当两名贵女开展着激烈的辩论时,在德比身旁的萨塔收回自己看傻子一般的无奈眼神,不慌不忙地用自己的手指搭在了耳垂上,链接到了德比的耳朵中:“那啥,这位小姐是个什么来头?”
“她啊?好像是一个森伯的女儿来着……”话音刚落,德比就感觉自己脑海当中,萨塔的语气突然显得有些惊讶了起来,迫切地向着自己询问起细节来,“是看守皇家格兰森区的格兰特家的?”
“想啥呢,格兰特家这代没女儿。她家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森林伯爵,似乎是在斯托戈尔管猎鹿园的吧?”
“没听说过的乡下家族……”
萨塔嘀咕了一句,随即在德比不解的眼神当中,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二人间的通话;然后云淡风轻地转过身去,同正低头计算着每位贵女大致所需要的、范围内最合适安防人数的霜雪悄声嘀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