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四月二日,对于萨塔这样的南国未洗者而言,今天算不上是个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就算你拿今天有这个日子什么纪念意义当问题,在红枫村里随便抓个人提问:除了霜雪、拜尔以及医疗组的同僚外,大部分人都是答不上来,只能憨笑着地等待提问者揭晓答案。
哪怕你都将答案范围缩减到了有关神明的纪念日上,也顶多会有几个信徒给出自己的错误答案。毕竟光是在义教大会里登记造册的乐园正信,便有近百位格;更别提那些乡野小信,以及各派的崇拜圣徒了。
何况普通平民能在闲暇之余,普遍保持着对于乐园诸神的浅信、泛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除了靠着这些教会节日挣钱的神官和商贩外,一般也不会有人闲到这种境地,将这些大大小小的教节统统记住。
总想着偷懒的学生们是个例外:他们总会是一名极其热忱的宗教爱好者、一名乐园诸神们的‘忠实信徒’;在慷慨激昂地痛陈完不参加教节的利弊后,恨不得马上就背起书囊,在老师与同学们的目送中偷笑着下学去。
至少在被导师在集市上捉到、被气愤赶来的家长用小皮鞭抽得鬼哭狼嚎前,他们至少还能开心地笑出来声。
萨塔基本上就不出校门,整天过着卧室-实验室两点一线的日子。他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逃学而屁股开花,因此他也就不了解这个在学生群体里流传甚广的‘运动与体检之神的血花节’。
“为啥会有咋奇怪的神职啊?”站在队伍中段的萨塔歪着脑袋对欧仁嚷嚷着,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自己那篇无疾而终的论文来:“这么多节正常人怎么过得来嘛。”
“奇怪吗?马拉松大神的神庙不是挺常见?”
低头瞟了眼萨塔那软若无骨的细嫩胳膊,再看着他近似小女孩般瘦弱身材。欧仁马上意识到了结症所在,当即就捂住了嘴巴开始憋笑:“也对也对,忘了你是搞学~术~的,怪不得会不知道。”
“什么叫我搞学术的就不知道了,这位马拉松尊神的名讳我是真没听说过啊。不是!你小子笑个什么劲啊!?”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你继续编!”
萨塔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你欧仁个混蛋脸都快笑抽了,肯定又是想笑话老子!
抱着这种心态,萨塔气鼓鼓地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于村霸大元帅那般的昂头姿势,抬头环视了下四周,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与战友们的异同:比如自己和战友的们身材差距。
今天霜雪一大早就把整个团都拉过来,说是接到了上面派下来的一单大活,所以把今年中旬的例行体检时间给提前到了今天。还说要按照体能测验排张表格出来,再决定各组具体的任务安排。
但其实都不用体检。光看一眼就能清楚,这个外表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小法师,肯定就是全团身体素质最差的人;每次体测更是永远排在倒数第一,发挥十分稳定。
团长这个经常去医院调理身体的病号,可都能在半分钟内将其轻松放倒;就跟别提怪力少女贝拉,以及霜雪这样的完美怪物了,完全是一边倒的虐杀,每当到了团里对练时大家都是无比默契地捂着耳朵,不忍去听他那杀猪似的惨嚎声。
要不是他是名科班出身的法师,恐怕连逐风者的门槛都过不了。而明知道自己体能差,可每当大家嘲笑他那孱弱体能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总是会犟嘴着死不承认。
在环视了周围同僚们的健壮身躯过后,回头又见着欧仁微微动了下嘴唇,似乎准备开腔。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气急败坏的萨塔抢在了欧仁面前,将自己那句经典的狡辩给提前说了出来:
“nmd!这说明我还是有上升的空间好不啦!”
“哟!还知道抢答了啊。反正你这拉胯的小身板也没啥好下降的余地,总不至于连脸都不要了,跑去欺负小学生吧?”
“我看他打小学生可能都够呛,要是碰上个稍微长得壮点的,指不定谁揍谁呢!”
“亚威我tm砍死你!!!”
正当萨塔准备狡辩之际,排在他前方的亚威却是嬉皮笑脸地突然开口,适时补上了最为扎心的一刀;直接是把萨塔气得是直跳脚,也让体检队伍里顿时洋溢起欢快的氛围来。
毕竟他因为捉弄大元帅,而被村霸啄得满村乱跑的画面,至今还时不时在他们面前上演。在放弃魔法与枪械的情况下,萨塔居然连只鹅都打不过,这实在很难不让佣兵们笑疯过去。
不过传统的嘲讽越发无聊起来,大家都已经讲腻了,急需要找个新角度来乳萨。也不知是哪个家伙喊了一声,反正萨塔是没有听清,直接是将这群闲到长草的老色批们给带歪了:
“人蕾希就好这口,还指着他过日子呢!欧仁你这光棍是不是羡慕了啊?!”
欧仁眼睛一瞪,连忙拍着胸膛冲队伍前头叫嚷了起来,可能他是真懒得结婚吧:“羡慕个屁!老子能吃能嫖的日子爽利极了,非找不自在找个娘们管自己做啥!”
不过欧仁这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可不会别人拱火到自己身上。扭头就把大家的火力统统转移到萨塔身上:“说起来你小子还真能耐,刚来才多久啊就把团里的大姑娘给勾引走了。这不得教教团里兄弟们泡妞的套路?”
“明明是我把我姐亲自给泡到手的!nmd什么叫我勾引,说得我好像在城里站街做皮肉生意似的。”
萨塔直接跳起来给他头顶来了一记老拳,嘴里故意大声辩解着,实则是将火力尽数转移到了排在欧仁身后看书的雷米身上:
“我和我姐是一见钟情的,这些我教不来。我好羡慕雷米他们啊,想知道谈一场普通恋爱究竟是种什么滋味~”
“nmd你们俩是不是闲得慌,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被无辜中伤的雷明顿皱着眉头,相当不满地擤了下鼻子阴阳怪气了起来:
“不就谈个恋爱嘛有个屁好讲的,两人看对眼了就处一块了呗,这不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难道你们谈个恋爱都很麻烦?不会吧?”
如同从口中喷出了一记附带着沉默术的炮弹,原本嘈杂热闹的队伍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医院围墙外小贩们的叫卖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的沉默过后,回过劲来的单身汉佣兵急不可耐地发出了自己的哀嚎,整个体检中心犹如瞬间陷入了柠檬汁的海洋一般:
“那个小的长得就像娘们,你这个大高个长得又特爷们。你们俩别人看一眼是忘不了,我们哪儿来这外貌条件!”
雷明顿反倒是迫不及待地抬手越过欧仁的肩膀,对着萨塔的脑袋轻轻一拍,没由来地嘿嘿一笑:
“别看这小个子长得像娘们,精力旺盛的很!还整天往外吹,巴不得大家都跟他一样忙起来。我说的没错吧,好兄弟?”
望着雷米那对浓重的黑眼圈,萨塔已经猜到了他这几日的遭遇;见他大有伺机清算之意,心虚地连忙把头往衣领里缩去,叽叽喳喳地为自己辩护了起来:
“我可没这心思,我每天晚上就只想好好睡觉休息,从来不想别的。”
只要不出任务,不仅是白天要被亲爱的姐姐捉去进行体能训练,一到晚上更干脆被当成了训练项目,供精力旺盛的蕾希锻炼到天亮。
现在只要蕾希的手指搭在他的腰上,萨塔就本能地能蹦出到几米开外。都巴不得整天睡沙发上,拿立场墙把自己包围成罐头,哪里还敢去出去和人吹嘘炫耀,自己不要命了是吧?
而雷明顿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怎么也不能像个普通的准爸爸一样,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悦感来。
大家都猜测:他是在为未婚先孕而苦恼着,毕竟他出生于相对传统的军人世家里;而他的农神信仰,似乎也不大提倡这种“先播种再耕地”的行为。
不过事实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因为萨塔的蹩脚失误和各种误会,从医院检查回来的阿露丝似乎是卸下了重担;跟着了魔似的,在这几日里抓着他开始报复性的最后狂欢。
被当成了大牲口使唤的雷米,实际上是在苦恼于自己三个月后的悲惨未来。等三个月到了稳定期后,那时才是对他的真正考验。
这几日每每到了大家日常的荤段子时间,奔三的老大哥便会感慨着岁月不饶人,不由得羡慕起刚成年的萨塔来,连带着敲他脑壳的力道也温柔了不少。
佣兵们热烈的讨论声,也随着话题的扩散而水涨船高,嘈杂的叫嚷声再次填满了整条走廊。
换成是治病救人的普通院区,恐怕早就有人站出来破口大骂,要佣兵们把嘴闭上了。
所幸这里是离主院区很远的角落,平时接待的也多是前来休假疗养的、五大三粗的大兵们。医护人员早已习惯,对类似的混乱场面完全视而不见,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
“下一个……”
不过在叫号的时候,这还是对护士们产生了不小的考验。见自己尽力喊了会没反应,小护士也得回身到体检室里,请声音洪亮的男医生帮忙。
男医生显然是见怪不怪,老练地抽出事先备好的附魔喇叭,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外面的安静下!我报到名字的进来体检!记得是男人进左科室,女人进右科室!走错了挨打我院可不负责!”
哄笑一声过后,走廊里旋即安静了下来,佣兵们也老老实实地抬头望着医生,期望能早点报到自己。
医生念得速度有些慢,似乎是生怕有人漏听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报着,碰到拗口的名字还会多念两遍。
大家都等得烦了,他也才堪堪念了二十个名字,放人进去前还不忘再次确认一番:“贝拉雅尔·乔是吧?名字在倒数第二行,确认好了再打勾。”
小贝拉可没那么多的耐心,只是冲着表格大致瞟了眼,便捏着铅笔胡乱打了勾。然后就挽着蕾希的手臂兴冲冲地冲进了房间。
果不其然,心不在焉的贝拉小朋友,一不小心就把最后一个名字也带着一起勾了。所幸她是倒数第二,医生搔了两下头发,也就懒得去纠结了。
“啧,最后一个。报完了等下一批先别走,我把顺序表贴外面黑板上你们自己看。都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一批,到点了自己过来就行。”
说着他便收起了手上的单子,扯着嗓子呼唤着最后一人的姓名:“伊琳娜·日列聂波多·莫尔恰林耶夫娜·斯托罗尼柯娃在不在?”
“噗嗤!”
还没等萨塔想到这是团里谁的名字,欧仁和凯特两人就忍不住捂着涨红的脸,都快乐疯了。
医生报的速度很快,还是标准语和方言夹杂的形式读出来的。以萨塔那只学会了北方俚语的可怜方言水平,自然是搞不懂这到底有啥好笑的:
“不是你们笑啥呀?这人你们认识还是说这名字很奇怪吗?”
“你平时多跟蕾希学点三山方言,现在不就懂了?人当然不认识,就是觉得这个当爹的可太TM土了,给自己孩子取个啥名字不好,取个名叫铁棒哈哈哈哈……”
伴随着雷米的解释,这下萨塔终于是理解了为啥大伙为何都在偷偷发笑,自己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应和着打趣道:
“噗!铁棒啊?好家伙那确实是挺土的哈~”
“你还别说,这当爹还真有个性。这名字报出去多带劲啊,见谁不爽直接拿铁棍打一顿……”
还没等欧仁嬉皮笑脸的把话讲完,他突然感到小腿肚猛地一痛,整个人当即便吃痛着摔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地叫骂了起来:
“那妈的,谁偷袭老子!”
“去nm的@#$!”
霜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整个人凶神恶煞地抬起来脚,又给欧仁大腿上来了一击。
萨塔立马本能作祟,忙不迭地高举起双手缩起脑袋投降,摆出来一副无辜的表情。
霜雪则是扑着红到泛黑的脸蛋,恶狠狠地剜了他们几人一眼,气鼓鼓地给每人肚子上来了一拳后,便径直朝着医生的方向冲去。
她自然也是没给医生太好的脸色:粗鲁地推开了他愣在半空的胳膊,一边低声骂着些听不懂的话,一边用力甩上了女性科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