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军装笔挺的女中尉握着木鞭将黑板打得砰砰作响,“你要不要去外面洗把脸,清醒下?”
“老师我没睡着!”
神情慌张的小家伙连忙将双眼睁得浑圆,强撑着腰板挺直了,只在嘴里嘀嘀咕咕地窃声咕哝几声——要是他能够顺势抬手,把嘴角垂下的晶莹丝线一并抹掉,那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不知道怎的,从坐上马车往新乡城里赶的那一刻起。小家伙就好似失了魂灵一般,就这么呆坐在车厢里似睡非睡的发呆,全然一副无精打采的困顿模样;一直是到了骑士团驻地,坐在办公室里同德比研究情报时,亦是如此不堪。
只可惜这里不是四季如春的恒温课堂,不会出现一个顶着鸡窝头的中年老男人,用他那久经锻炼的健壮身体给自己打掩护;站在对面满脸无奈的年轻女士,也不是他那至亲至爱的美人老师。
两人为数不多的相似点,也就是教师们普遍较好的耐心了。
“你真的要去好好休息下了。”
见小家伙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困倦模样,德比没奈何。只得扯下那一张张钉在黑板上的文件稿丢到他面前:“我听蕾希讲了,你这段时间通宵达旦地整天在规划重建工作;这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掉,干嘛要这么勉强自己?”
“不勉强啊!”心不在焉的萨塔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连忙狡辩:“我身为一名施法者,为学术和工作而废寝忘食也很正常吧?”
“……”
可突然间,德比便手握教鞭毫无征兆地往他脸颊戳去:只是双目无神的萨塔却没有丝毫躲闪意向,直到脸颊上有那轻微触痛传来,迷迷糊糊的小家伙方才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抬手想要挡开那早已撤回的木头教鞭。
“你干嘛呀?!”
“连躲闪的反应都迟钝了,就这样的状态你还能处理工作?”德比没有第一时间糊弄这只闹腾起来的小兽;她转身从桌脚抄起一只保温瓶来,先是给他倒了杯热水:“别逞强了好嘛?”
“呵,究竟是谁昏过去之前还在逞强都不知道呢~”
小家伙此时的语气不大友善,但德比并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类似变戏法一般往两只瓷杯中投下几缕深绿,而后立即是摆出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马上就是要上演一出说教大戏了。
可还没等她把话题从喉管推送出齿舌,衣装笔挺的女中尉却是一愣,随后便没由来地抿嘴低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值得在样本该严肃的场景失掉表情控制,几乎将面庞尽数埋进手中那悠然升腾起的白气当中。
“怎么,难道那晚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德比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来,拇指同各个指头不停触弄着,似是刻意挑衅一般,叫指甲不间断拨挑着缝隙中所蕴藏着的无形污垢:“我倒还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倾向于纯情派?那怎么也没见你主动反抗呢?”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被强行激活了回忆的小家伙顿时困意全无,连忙是抄起那杯温烫的清茶叫双手紧紧捧着;学习德比一般模样,叫那泛着热流的白气掩盖面颊上极不自然的微弱潮红。
“那只是一次意外而已……”萨塔极努力地、斩钉截铁式地作了肯定答复,只是这样软绵绵的语气实在难以叫人信服。更何况对面坐着这位,可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温室雏鸟:“如果只是纯粹的意外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自责呢?我不觉得你像是这样的人。”
“你这分明是在人身攻击、诽谤我哦!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变态粉红法师似的。”
“谁知道呢?毕竟四人同行的乐趣我可还真没有体验过呢~况且我也没有什么天赋异禀的魅力,到哪里都勾搭女人上|床,甚至是调教三个性格各异的女人和自己同床共枕。在皇都区求学的那么几年里,我的感情史虽然丰富,但也只是和玛蒂就三人游浅尝辄止了几次而已。”
“说起来某人还真是不挑嘴呢~不仅是同那个平胸的假小子军运生打得火热,据说和那位贝拉雅尔小朋友,也好像有着一些足以超越友谊的特殊联系?这要是给宪兵队知道了,恐怕不是几个钱就能打发走的~”
捧着热茶汤的德比中尉悠悠念叨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言语间无不是在挑衅自己的这位一|夜|情人。
而如此这般赤|裸裸的讥讽,顿时叫小家伙脸上如锅炉般泛起了足以扭曲空气的高温——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讥讽而羞臊;反而是想摆事实讲原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其实蕾希姐才是这个小家庭里真正把控着尺度的那位大家长!
萨塔自认为自身同霜雪之间的特殊感情,更多是一种共轭父子间的兄弟情谊戏剧化体现——只要不涉及杏事,可能他们两人间相处地反而会更加的融洽、更加的自然顺畅。
而在与脾性完全捉摸不透的贝拉所相处的时日里,双方更加类似于同类幼兽之间本能地相互依偎,偶尔也会为了小事爆发争吵甚至是没轻没重的打闹。至于那方面更是远不及传言中的那般亲密无间,不过是流于表面的浅尝辄止,应了亲爱的姐姐的要求,在她面前逢场作戏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她共同的爱,这性格迥异的三人根本没可能凑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蕾希的请求,这三人根本不可能主动睡到一张床上。
话虽如此讲来,但萨塔嘴上寸步不让,却还是将整个头颅越发地往衣领里缩起了——毕竟身为当事人,那场毫无征兆而突发的一夜荒唐到底能否完全算作是意外,或者从什么时间段开始才能够算作是意外,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也只有在这一问题上,他始终是不敢同哈伊鲁小姐正面辩论,甚至是不敢同她抬眼对视片刻:哪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方这位身形健美的年轻女军管才应该算作是真正的加害者,交由宪兵逮捕关进监狱里才是……
“那你挑的姿势呢?这总不该是个意外了吧,毕竟我当时可是在梦游。”
德比只是笑着,她就知道小家伙会这样狡辩:“蕾希可是和我透露过,从来只有她把你当小马驹骑的份不是嘛?难道只是换了个人,就能让你产生翻身做主的快乐,还是说这才是你这小鬼的真实面目?”
“那也是你自己梦游时搞出来的,与我无关!我才是受害者呢!”
小家伙仍然犟嘴为自己辩护着,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腾出手捂住腰肢,仿佛那一夜辛劳过后的酸楚穿越时空限制再度降临了一般。
只不过这次他也确实没有说谎,当晚被梦游不醒的女中尉从背后熊抱偷袭时,他这只活人偶的确是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毕竟他的身体素质一直是佣兵团里倒数的存在,当天晚上又是通宵达旦地处理了大量文件,耗费太多精力,叫猝不及防的小家伙根本没可能挣脱出怀抱。
更何况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梦游未醒的德比又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了小家伙身上的几处敏感地带。只一番灵巧地游移逗弄,就彻底剥夺去了他任何的防备心力——毕竟自幼塑造而成的生理本能,便是叫这只瘫软下来的活人偶,根本无力抵御成熟美人在生理上的无度索取。
“哎呀?怎么得了便宜还委屈起来了呢?”
“太蠢了……”
小家伙不知所谓地喃喃自语着,然后着急忙慌地像是要盖棺定论般,举手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可他却是忘了,热茶水的温度并不会以人的意志而下降——茶汤滑落食道,除了这难消散的苦味与止不住的咳嗽外,并不会叫他好受多少。
“又来说些没头没脑的胡话了,我真好奇蕾希是怎么能忍住不去揍你的?”德比略显无奈地给他锤了两下背,“我们都不在乎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还在逞强?”
“犯错误的又不是你们……”
“这只不过是寂寞的成年人之间的相互慰藉,能有什么?”
似乎是洞悉了他的真实所想,女中尉原本紧蹙着的眉头随之一舒,说教之心亦再度放松了下来:“你知道蕾希那天来找我喝酒的时候,跟我说了些什么?”
然后没有等他回话,呷着茶汤的哈伊鲁便是径自讲了下去。
“我们两个聊的还挺杂的,从第一次跟你上|床时的感受再到分享技巧,喝了点酒都有些醉意,就口无遮拦的。我也跟她讲开了,我一直是不喜欢你这号的娇小身材;在梦里我只是想着要怎么偿还那个无辜身死的小处|男,只是没想到现实里把你给上了。说真的,我现在一拟想起那场面就浑身不自在。亲爱的,你外表太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年龄感觉我自己真成变态了。”
“但归根到底,她也是来找我宣示对你的主权的。这点我不否认,因为我不好你这口,而且也不想给她睡;唯独让我意外的,她那天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怎么也舍不得把他给打伤,叫我为了这么点事就下狠手把他腿给打断,我做不到。德比,我感觉这小鬼有在骗我,他这个人别扭的很我又不好直接去问,你能不能帮帮我?”
哈伊鲁随即将杯中逐渐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将选择权交还到了眼前人手中:“那么你说我要不要帮她调查清楚呢?根据被删减去的记忆空洞,我大致已经推测出来事情的原委了~她并没有因为一|夜|情就对你动手,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突破了暗示术的……”
“女人的直觉吧?”女中尉随口胡诌着,“选择权在你,是要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还是维持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善意谎言?”
而在片刻的无言沉默过后,萨塔只哀叹一声,将要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你说的对,我应该更加坦诚一点……”
“她都不在乎你这一时荒唐,你还不明白吗?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黑白分明的?她要的只是你这个活人,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这无关事实!”
只是话音未落,那根木质教鞭却又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头顶。德比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模样:“现在清醒了点没?”
“嗯……”小家伙闷声哼唧了一声来。
“那就麻烦重新把这些新收集来的资料认真看一遍,然后应你老婆的要求,给我回家好好休息放松一天。咱们马上要就这个地下走私网络继续深入调查,你不把身体和精神给养好了怎么行?你难道不想给牺牲的战友亲人复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