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和陈先生还得跟我回警备署去,标统大人从巡抚衙门应该回来了。”孙勇对着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淑贞,低声谄笑道。他清楚,这是他擅自带卫队出来办私差,回去肯定要给长官一个交待。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这个执事官当得不算称职,迟早要被撸下台。“华之,咱们得先回城里去一趟,今晚恐怕是走不成了。”李淑贞走过来悄然跟陈天华耳语。林根他们这才发现,在河岸边上站着的这位漂亮小姐,居然跟少当家很亲热,顿时,就明白了大半。敢情,这救兵是这位小姐叫来的,而少当家跟这位小姐……唉,这就奇了怪啦,少当家几乎天天跟他们厮混在一起,没见他出去过,除了绍兴城。噢,还上过一次杭州城,买那些洋人造的仪器,对的,在杭州住了一休。莫非就……平时跟随少当家的阿华,跟林根几个嘀嘀咕咕嘘唏着,边说边窃笑。心里都在夸赞少当家本事大,还真有能耐,分分钟搞定一位权贵家的小姐。话说陈天华听得李淑贞表达的意思,明白这戏码还得有个完整结尾。再看看天色已晚,时下船又没有探照灯,不易走夜路,只能在杭城里息一晚,明日再走比较稳妥。“倩华,今日之事太感谢你了,这样,我们就在杭城里住一休,明日再回。”陈天华低声对李淑贞说道,那首先是表示感谢。“说这些干啥?又见外了不是?”她妩媚地瞟了他一眼,脸颊微微乏红,嗔怪道。陈天华不知可否地对她一笑,转身走到林根他们四人中间,“怎么样?伤重否?”“咦,这没算什么,皮肉伤没事的,少当家。”“没什么,就像是在村里跟人打个架。”“放心吧少当家,我身体好着呢。”林根拍着胸口笑哈哈的回答。“好样的,也算是见了世面,以后别再到处逞能,这可是咱双栖乡西埠头村,等会到了城里,叫军医给你们去处理一下伤口!”陈天华很轻松地说着,这口吻就像他是标统他爹似的。那边孙勇见李淑贞朝他点头示意,明白那边陈先生都已说好,可以返航了。他想了想,还是走到闷闷不乐的李队官旁边,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还得跟我走一趟警备署,当面跟标统大人说明此事。”“怎么?这人都放了,气也撒啦,还要怎样?”李队官感到这茬也太蛮横了吧。“怎样,感到委屈了是吗?你不要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标统大人还没发话呢,你跟着去,当面解释清楚是怎么一会事,我这也是为你好。”李队官想了想,无奈道:“好,那快走吧!”孙勇点了点头,手向后一挥,侍卫们就陆续登上机帆快艇,先去摇动发动机。就这样,李淑贞、陈天华、孙勇和李队官加上刚才二名侍卫坐一条快艇,林根他们随其余侍卫坐另一条快艇。机帆快艇开起来很快,在水中掀起不小的波浪,林根他们算是开了洋荤。“那嬷逼的,这洋玩意儿装上去就是不一样,太快了。”“太爽快了,咱们过些日子,叫少当家也去买一艘机帆船,开得过瘾。”“……”四个人在那旁若无人地说着,洋洋得意的根本不回避那些侍卫。而那些侍卫也搞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看他们几个人的外貌,就是实足的乡下农民,可是却能惊动孙执事官亲临现场,需要他们这些侍卫出动,去教训那些个兵哥儿。不简单呵。十分钟不到,机帆快艇就靠在运司河西岸,巡抚衙门专用码头。林根他们一生从没跨进过衙门那高高的门槛,更没有进过军营。他们一进入警备署大院,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到处探头张望,指指点点,嘴里嘀里嘟噜。四人身上衣衫褴褛,脸上和手臂上还有不少乌青於血,不是牢狱里放出来的,那就是乞丐。要不是旁边有孙勇等人在,大院卫兵准把他们当成乞丐给轰丢出去。李淑贞看在眼里,她叫住孙勇,“孙执事官,帮我把他们几个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另外能否弄几件旧军服给他们换上?”“好,这没问题三小姐。”孙勇马上喊来一位院内的勤务兵,在其耳边嘀咕吩咐一下,然后叫林根他们四个,跟着那位勤务兵走啦。陈天华他们直接上到三楼,被引进一间贵宾休息室。“标统大人回来了,陈先生在这里稍坐休息,三小姐跟我去大人办公室。”“嗯。”陈天华颔首,他跟李淑贞也是点头示意。李淑贞跟着孙勇出去了。天色已晚,怀表上指针显示,下午六点已过。整个院落本身就是个衙门,主楼里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要说还留着的,那就是标统李存智本人,和他的侍卫,还有就是陈天华与李淑贞等。一会儿,从走廊那头传出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倩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我从小惯使你的结果……”还有一个女子有点哭腔的争辩声音……争吵声此起彼伏,父女俩人毫不相让。陈天华在门口瞄了一眼,应该是标统李存智的办公室传出的。谁在争吵,那也是不言自明。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应该是有关李淑贞个人婚姻生活诸方面的事宜。时下清末,青年男女大多还是父母之命,媒说之约的包办婚姻。像刘玉劳陈琪美他们这样的新派,这种西方式的自由恋爱,在时下社会里,那绝对是凤毛麟角。新派,讲究男女平等,男女自由,在大多数达官显宦家庭里,这都无法接受。就是中堂大人李鸿章,他算是新派,洋务派领袖,可他的爱女照样是父母之命,媒说之约。作为新军标统的李存智,虽说接受西式军事思想和体制,但对于家庭伦理方面还是十分守旧,奉行儒家思想那套。所以,父女俩在这个问题上起冲突是难免的。正在偷看中,忽然,标统办公室那虚掩的大门,猛地拉开,一位戎装军人从里面怒气冲冲走了出来。陈天华连忙缩进身子,虚掩上门,退到自己那张椅子上正襟危坐。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马靴马刺声渐近,突然,贵宾休息室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他遽然一震,抬眸望去,喔靠,门口站立着一位戎装的中年男子,一脸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