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这世上九成九的大教道子,天骄修士,或者更为不客气的说,至少可以算上这人世间超过半数的开天法的金丹境界大修士。
比起这些人,楚维阳观照和参悟混元道途的诸般高道妙法,具备着旁人所无法具备的无与伦比的优势。
因为真形道途实则与混元道途可以视之为同源而出,甚至在一定的过程中有着高度的重合的两条修途。
也许在道途的义理层面与道途所指向的尽头处,真形道途要更贴合于道法本身,处于更高卓更缥缈的层阶之中。
但至少楚维阳可以立足在同一领域,至少是相近的领域之中观照与参悟那“人器合一”之妙法。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整一个参悟的过程对于楚维阳而言顺利极了。
少年书生在这一刻,真切的展露出了远比他在斗法的过程之中喋喋不休的“碎嘴子”更让楚维阳得以正视与认可的特质。
楚维阳能够感受到其人那清瘦的身形之下所蕴藏的渊博学识,他并不像自己早先时喋喋不休时的那般,是个读书读傻了不会交际的少年。
他或许只是纯粹的不善交际之道,但除此之外,他是真正将诸般经书读到透彻的人。
楚维阳能够看到他驻足在道人自己觉得稍显陌生的领域引经据典,但每一种陌生的经典本身的珠玑字句尽都以陌生的方式向楚维阳阐述着颠扑不破的至理,进而教楚维阳更能够明白那“人器合一”之道本身,进而更为熟稔自己曾经走过的“法身”之路。
从陌生的领域之中,洞见曾经熟悉的风景与陌生的细节。
当然,过分顺利的参悟了“人器合一”的妙法之后,楚维阳也未曾全盘听之信之,只是与诸位掌教大修士所思量的方向截然不同的是,楚维阳开始主动的摒弃部分无用的枝节。
譬如那以自身道法一味灌涌与洗炼宝器的部分。
环首宝刀已然是法宝级数,真个将本源与道法相贴合在一处,到底是谁洗炼谁还说不准呢!
诸如此类,大凡涉及到了法器朝着法宝蜕变的那一部分,尽都可以被楚维阳视之为无用的枝节。
也许来日还会因为境遇不同,尤还有着回顾这些的时候,但如今而言,则大可不必在意。
楚维阳更在意的,则是人身道法与法宝本源的相互间之交感,是人身与法宝之间的相互交织与共鸣,是长以来的温和养炼本身。
这一妙法本身,或许对于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而言,代表着某种极有益处的补充,代表着或许是个人攻伐、护身之力的进一步激增,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这只是一种教自己能够更好的养炼与掌握法宝的辅助手段而已。
在省略去了能够教宝器化腐朽为神奇,蜕变成法宝的这样亮眼的关隘之后,其妙法本身,对于楚维阳而言,也仅只如此而已。
当然,这是楚维阳驻足在原本的“法身”领域,去看待这原初版本的“人器合一”之妙法。
在修剪去了那些枝节之后,楚维阳要做的,便像是借助着符箓篆纹,从“法身”道途跃升至“真形”道途一样。
楚维阳需要这妙法的进一步蜕变与升华。
从“法身”的辅助领域,跃升至“真形”的道途领域。
那人身道法与宝器本源浑一的说辞,仍旧显得过分的模糊与暧昧。
对于楚维阳而言,自己的道法在凝聚成了真形图录之后,已经变得很是具体。
那么这宝器本源与真形图录之间的浑一之演变,也应该是具体与精妙的。
没有人规定,那真形图的符箓篆纹在演绎成了人形神皆妙之后,不可以再外假于物,与法宝本源相贯通牵连,尤其是同源而出的太阴雷法的法宝!
而妙法的演绎,一旦从少年书生的宣讲到了楚维阳的自我推敲与演绎,事情便从楚维阳原本陌生的领域之中,走到了楚维阳熟稔的像是家一样的熟悉领域之中。
若说早先时的观照与参悟是顺畅的话,那么几乎在洞入熟悉领域的闪瞬间,楚维阳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便已经肆无忌惮的徜徉在了其间。
而伴随着楚维阳的神念徜徉,几乎每一刹那,都有着沛然的灵感从中焕发,浑似是天赐妙道,当楚维阳的主要心念只是稍稍粗略的将这妙法的框架与脉络朝着“真形”领域演绎而去,只得到了某种朦胧模糊的玄景之后。
未曾料想,待得回首再观照去的时候,那哪里还是甚么轮廓与脉络,一切的玄景本身也早已经不再朦胧模糊。
这属于“真形”领域的辅助养炼法宝的“人器合一”之妙法,便这样在楚维阳掌控框架脉络,思绪与灵感来填补枝节细节的过程之中,得以了尽善尽美的演绎与呈现。
好似是这妙法浑然天成,不过是天意借助着楚维阳的手,将其落于文字,显照于人世间。
但楚维阳知晓,从来都没有甚么天意,这一切不过尽都是自己“真形”之道那寻常人无法估量的浑厚底蕴的厚积薄发而已。
于是,几乎之电光石火之间的稍稍沉吟,这焕然一新的陌生道法,被楚维阳创出之后,复又像是被楚维阳已经熟稔的掌握了千百次一般。
一面是浑厚的法力本身朝着手中的环首刀灌涌而去。
一面则是繁浩至极的符箓篆纹从无至有的从楚维阳的掌心之中涌现。
伴随着法力的灌涌,已经跃升至法宝层阶的环首刀,在其上银灰色的叠鳞纹路不断流淌着灵光的过程之中,倏忽间宝光凝炼在一刹,伴随着刀锋处刃芒的寒光吞吐,若有若无之间,是兼具虚实的一界洞开。
那兼具虚实的一界之中,入目所见,是无垠繁浩的雾霭烟霞蒸腾,而在中间天元处,翻卷的雾霭烟霞之中,未见得一口与环首宝刀一般无二材质的雷池虚悬。
乍看去时,那雷池的表面起伏不平,满是蕴含着独特韵律的嶙峋,仔细看去时,那硕大雷池的某些细节部分,甚至能够与早先时楚维阳所收获的诸般古宝残片得以相互印证。
哪怕后续这些古宝残片尽都被楚维阳所熔铸,重炼入了环首刀中,而今看,古宝仍旧留痕,映照在了宝器本源之中的部分细节上面。
但是大略看去时,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去看那一口雷池,抛却细节上的印证,其框架与主体,更像是楚维阳所修持的《太阴雷池豢龙炼髓元典》的玄景映照。
那是真正意象上的太阴雷池,而且,在那一口雷池之中,玄雷与血焰相互交织着。
同样的,宝刀的外象也一同映照在其中,那雷池内里,隐约间伴随着宝器的颤抖与嗡鸣,不断的传出属于龙吟的咆哮声。
再看去时,偶然间伴随着刀身上灵光的流淌,能够看到同样无上宝材熔炼成的龙形从雷池之中,沐浴着玄雷与血焰,若隐若现之间,复一闪而逝,消失在雷火的汪洋大海之中。
这是在《太阴雷池豢龙炼髓元典》的玄景映照之中,完完全全将《雷海洗身经》的义理融会贯通于其中。
而另一面,浑似是早先时映照在楚维阳眼瞳之中的太阴雷瞳一般,此时间,那些繁浩至极的符箓篆纹映照在楚维阳的掌心之中,旋即显照着太阴雷霆的玄光与鎏金华光,暗金色的符箓篆纹本身兜转成了一道道回环。
那并不是真形图录的全部显照,更不是真形图录的某一部分显照。
事实上,在彻底的走过了第一炼之后,楚维阳形神皆妙道法身,肉身道躯所显照的,便是真形图录所在。
因而,从来不复再有甚么符箓篆纹与肉身道躯之间的再分割。
道法与身形已经成了熔炼为一,密不可分的整体。
而也正因此,此时间显照在楚维阳手中的符箓篆纹兜转成的回环,更像是那刀锋的刃芒吞吐着寒光洞开的本源玄景一样。
那回环本身,更像是某种道法层面的兼具虚实的门扉。
越过这一道门扉,便是楚维阳的太阴雷法之真形,便是楚维阳已然一炼之功果。
于是,在这幽暗的世界之中,两道同源而出的不同灵光,在楚维阳面前的方寸之地,在各自的交相辉映之中,那一抹银灰色,渐渐地开始与那一抹暗金色,一点点的拉近着距离。
彼此间那同源而出的道法在这一刻已经先一步交织与共鸣开来。
紧接着,那回环的符箓篆纹似是从楚维阳的掌心中映照而出。
预想之中的一切变化在这种小心翼翼的稳步试探过程之中都未曾出现。
那电光石火之间的切实贯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符箓篆纹回环而成的门扉,将其另一端洞开在了宝器的本源世界之中。
那太阴雷池与沐浴雷火的龙相,尽皆成为了楚维阳真形的一部分,紧接着,则是环首宝刀倏忽间散去了其形,原地里兀自凝成了一道宝光,旋即,与楚维阳掌心中的符箓篆纹相熔炼为一,如是,成为了楚维阳真形的一部分,养炼入了那虚悬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去了。
“妙哉!妙矣!”
如是,深海海底之中,楚维阳轻声的抚掌赞叹着,忽地,像是想到了甚么一样,偏头望向了西极之西的方向。
“倒是该记上一笔传法的因果……”
正这样轻声的念着,原地里,楚维阳的神情忽地一顿。
至于今日,他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该惦念这些的层阶之中。
再回首看去时,已满是沧桑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