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一高地实际上是个低矮的丘陵,两个步兵连大约三百人防御此地已经稍显臃肿了,通常来说部署一个连就足够。
夜色下的迅猛炮击炸得这儿的沙俄士兵们晕头转向,刁钻的明军又是从高地侧翼的窄路摸上来的,双方瞬间在极近距离展开了交火。
“正前边有个机枪,办了它!”
“你们几个,上!”
“嗒嗒嗒嗒——轰!”
一挺DP轻机枪刚射出去一串子弹,转眼间就被枪榴弹给炸哑火了。
惊慌的沙俄士兵们还在张望着、希望从茫茫夜色中捕捉到明军的身影,但下一秒就猝然发现对方已经冲到了仅仅十几米的距离。
“砰!砰!”
俄军下意识的胡乱开枪无异于自杀,突入敌阵的明军官兵或是不断点射、或是径直发起了刺刀冲锋!
这么近的距离,真的如电光火石一般眨眼即至,拿着莫辛纳甘步枪的敌兵甚至来不及拉栓换弹,明军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一个高个子新兵一马当先,持着步枪径直跃入了散兵坑,里边的敌兵满脸惊恐,二人的目光在这种情形下相碰。
修长而锐利的二十式剑形刺刀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敌兵捅了个对穿,由于势头过猛,刺刀座都从其后背穿出来了。
惨嚎声中,两个人撞在一起,半个刺刀扎进了散兵坑壁的土层。这名新兵用力拔出了刺刀,结果愣是连带着拽出了一截肠子。
十几处散兵坑中的敌兵要么被当场刺死,要么被落进去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
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零七一高地的一角就被轻易撼动了。
然而没有喘息的机会,这种情况下就应该趁着对方尚未回过神来抓紧时间猛冲猛打。
随着高地边上的警戒阵地被刀劈竹子似的斩断,俄军布置在阵地侧翼的重机枪阵地旋即就遭到了这支明军尖儿队的突击。
俄军重机枪小组之前还以为左边的交火不算大事,也许只是前来骚扰的明军侦察分队而已。
结果万万没料到这些明军非但不是来骚扰的,更是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突破了警戒阵地?
他们急急忙忙地把笨重的马克西姆水冷重机枪搬起来调转方向,然后朝着大致方向胡乱的扫射了起来。
“哒哒哒哒——”
一发82㎜迫击炮发射的照明弹出现在了零七一高地的上空,姗姗来迟的它将整个阵地照得通亮。
借着这发信号弹带来的光亮,沙俄士兵们看见了相距不过数十米的一群人影。
遭到重机枪火力拦阻,又遇照明弹升空,正欲一鼓作气的明军官兵们即刻卧倒,然后匍匐、翻滚着寻找可供隐蔽的掩体。
即使在白天,奇亮无比的照明弹都会让人眼花缭乱,而在晚上的话,是绝对不能目视它的——这可比电焊的火光更为耀眼。
“枪—榴—弹——”
“特娘的快动手啊!”
“别磨叽!快!!!”
分散开来的明军官兵们在大声呼喊着,有人趴伏在低洼处、有人猫在散兵坑里、有人侧躺在弹坑中。
“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这句话绝非玩笑,轻机枪与重机枪各有可怖之处,前者精度又高又能连射,被盯上了就凶多吉少,后者则能持续开火扫射,子弹跟雨点似的密集。
一发发子弹呼啸而过,那尖锐的破空声十分骇人,本能的恐惧让人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
负责使用枪榴弹的两名士兵本来正依托着一个弹坑瞄准,结果几发7.62×54㎜机枪弹击中了正前方的土地,由于入射角太小,其中一发子弹发射了跳弹,径直击中了手持步枪的主射手。
子弹从其鼻子钻进、从后脑勺钻出,带出来一团红白之物和破裂的颅骨碎片,最后撞碎在钢盔里边的后面。
步枪脱手掉落,躯体一下子瘫伏在了地上。
副射手被此情景吓得呆怔了两秒,然后趴在弹坑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其余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才让他缓过神。
捡起那支已经装好了手榴弹的步枪,拔掉保险销,瞄准,发射!
空包弹击发,从中喷涌而出的火药气体将安装于枪口发射器的一八式手榴弹冲飞了出去。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掉落在地上滚了几米,不偏不倚停在俄军重机枪阵地的右后方。
“轰!”
弹片四散飞溅,小组的三、四个敌兵瞬间被烟尘所笼罩,逞威了片刻的重机枪一下子就消停了。
数十名士兵一齐起身跃进,刹那间就席卷了整个重机枪阵地!
负隅顽抗的几个敌兵被乱枪打死,惊慌逃窜的三、四人也接连被追来的子弹给撂倒,实际只相当于晚死了几十秒罢了。
受伤未死的敌兵们还在挣扎或呼救,但随即就被接二连三的补枪处决。
“看样子有搞头啊。”
“对!把重机枪搬到这边来!快,发信号!”
“砰—咻——”
一名上士掏出信号枪朝天扣下扳机,一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
稍后,又是一发黄色信号弹。
由于刚刚被压制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防御零七一高地的其中一个连已经做出了反应。
就在此刻,十几名俄军冒冒失失的从斜前方奔来,看样子是来增援阵地这一角。
一名手持三四式冲锋枪的士兵眼疾手快,直接调转枪口朝着那个方向扫射了两梭子,随即向旁边扑倒。
惯性让中弹的几个敌兵踉踉跄跄的扑倒在地,其中一人乃至于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另一名膀大腰圆的标兵取下了斜挎在背后的爆破筒,拉着了引信,然后像投掷标枪似的将重达十斤的爆破筒给扔了过去。
“轰!!!”
爆炸声震天动地,敌兵被炸碎的残肢断臂在半空中旋转着飞舞。
由于当面之敌已经有所反应,这支尖儿队的四十多名官兵当机立断转为就地固守,从而成为扎在这些俄军眼皮子底下的一根刺。
阵地左翼已经被攻陷了?大惊失色的俄军上尉压根没多想就立刻命令部下发起反冲锋。
挂着降落伞缓缓下降的照明弹即将燃尽,光明迅速衰退,乌压压的人影在乍现的爆炸火光中颇为震撼。
然而这仓促发动的反冲锋毫无意义,那挺马克西姆重机枪现在被调转枪口攻击它原本的主人。
步枪、自动枪、冲锋枪、重机枪等等交织成了一道火网,密集的子弹仿佛泼洒向人群的冰块。
当第一声若隐若现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时,那发82㎜照明弹彻底熄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阵地。
“我日!这帮子家伙真就往枪口上撞啊!”
十几秒后,第二发照明弹升空,光明再度回归。
明军官兵们可以清晰的看见前边的情况——那些沙俄士兵们在交替着射击和匍匐,地上横七竖八的倒毙着十余具尸体。
此时此刻,零七一高地正面。
一四〇团三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主攻队伍,两个队三百余人在一个小时之前就悄悄来到了进攻出发阵地。
丘陵上边传来的密集枪炮声表明交火激烈,随后升空的一红一黄两发信号弹则意味着尖儿队的渗透突击比较成功,适合发起正面进攻。
“砰!砰!砰!”
当己方的64㎜与80㎜迫击炮开始进行火力急袭时,一队官兵们立刻展开为临战接敌前的疏开队形,二队的一百多人则继续留在原地。
如果一队进攻受挫,那么二队将立刻接替进攻。
一队的三个排九个班逐个相接,以左梯形发起冲击,呈“/”形。
“大胆些!争取一鼓作气拿下!”
“哔哔哔——”
锐利的哨子声响彻原野,明军奋力冲上了这还算平缓的丘陵,随即与左右为难的俄军士兵们展开交战……
在俄军所据守的七处制高点中,零七一高地的遭遇只是其一罢了。
其余的地方有的顺利、有的进展不佳,从西南方向突击一〇四高地的一支尖儿队就因为暴露于照明弹下而被重机枪火力所压制,蒙受了不小的伤亡。
待命的主攻队伍不得不放弃了进攻,将之解救出来。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七处制高点有三处被明军攻占,第66步兵旅在一夜之间损失了一千人之多。
也许剩余的五千人看着还不少,然而要知道陆军单位的编制越大,其所承受伤亡的能力就越小,因为主战单位在其中的占比会更低。
比如步兵排全都是步兵,而步兵团则不然,从营级开始就会编入越来越多的勤务单位,所以一个团实际上只有九个连是可以投入一线作战的。同样是伤亡40%,排还能坚持再战,但这对于团来说相当于步兵们都差不多死光了,无力再战,除非不计代价的把勤务人员也补充至一线。
早晨6:21,死伤惨重的66旅被压缩到了仅有三平方公里的狭小区域中,弹药也所剩无多。
军官与士兵们都显得茫然无措,有人的目光呆滞、有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之色,伤兵们的哀嚎和呻吟声更是让人坐立难安。
瓦季姆上校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的右手止不住的发抖,嘴上也还在叫骂,只是声音已经很小了。
“去他妈的!难道他们不会在夜晚的时候赶来吗?他必须上军事法庭…必须!”
“指挥官,我们还是尝试突围吧!我们没……”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坚守还能多坚持一些时间,突围?那相当于自杀!”
“在这里等死有意义吗?我们应该解散部队,分开突围。”
“解散?突围?这是逃跑,这是懦夫的行为!”
“至少好过在这里、在俄罗斯的土地上被全歼!难道你想让66旅被永远的除名吗?”
野战指挥所中的几名军官争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许久之后,天空中又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天亮了,明军的机群如期而至。
一名少校参谋急切地对瓦季姆大喊道:“指挥官,没时间犹豫了!我们因为政客们的愚蠢而失败,这不是我们的错,哪怕只有一个连成建制的突围,66旅就还在!”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4㎞。
瓦季姆上校朝思暮想的援军——第40步兵师就在这儿,只不过他们被拦路虎挡住了去路。
由于航空侦察发现了后续赶来的沙俄部队,所以第四十七师第一三九团分出了两个营向沙俄境内的纵深迂回,直接切断了其中一条主要道路。
这条在夏季时泥泞不堪的土路就是这儿最好的交通要道,然而它沿途的四个制高点均被明军占领。
在前两天的空袭中,40师在路上就损失了大部分重武器,孱弱的防空单位仅仅击落了两架明军战斗机。
被炸得气急败坏的俄军向降落伞开火,随后便招致了更为凶猛和无差别的报复。几门厄利孔20㎜高射炮和十几挺7.62㎜马克西姆重机枪被摧毁后,再也没有任何火力可以威胁到明军空军了。
于是乎,缺乏炮火支援的40师只能艰难地啃沿途的高地,每次遭到空袭以后还得花不少时间重整队伍,进展缓慢、损失甚大。
代理师长库兹马上校现在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不仅仅司令部在催促,甚至远在天边的圣彼得堡也在催促。
而他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这种境况下没什么花头可以耍,除了勒令部下不断的发动低效的强攻之外,他没有任何办法。
中午12:03,天气转阴。
交战区域的密集枪炮声渐渐停歇,之后传来的就只有稀稀落落的零星枪声了。
现在,一切都已经既成事实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京师应天府,紫禁城。
昭仁殿中,仲秋时节的午后阳光透过大玻璃窗斜射进室内,稍显慵懒的朱泠婧倚靠着椅子在看书,那只名曰踏墨的鸳鸯眼狮子猫则趴在她的脚边。
这时候,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愈来愈近,这很明显是靴子和地板相碰的动静。
这样别具特色的步伐,一听就知道是某个家伙的。
最后,“哒哒”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进。”
兴致盎然的周长风推门而入,径直快步走上前,一边呈递上奏的捷报一边笑道:“一线发回的战报!俄军越界的那个旅大部覆灭,他们试图突围,不过只有少数人化整为零分散逃跑了。”
“逃跑的本事都不如英人啊。”朱泠婧把书一合,伸手接过了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