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小屋的床上,也不开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我实在不太明白,在一个国际化都市上海的今天,怎么会如此歧视外地人。
自己白天求职时的遭遇,一幕幕不停地在我眼前浮现。
我心里的那个疑问,一直在我的耳畔回响。
“是人事局的规定,我们只是执行。我们也没有办法可以帮到你,抱歉!”
为了尽快找到工作,每天我早早地出门,去找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次次地出入于上海城区的人才市场,把那些招聘的广告收集带在身上。
我自己以为,一个985的大学生,找一个自己专业的工作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找到相关的负责人了解后,他们一句:“已经满员啦!”让我备受打击。
客气的老板还会接待我一下,可是遇到有的店主和老板的时候,他们的白眼,让我感到很无助。
跑了无数家用工单位,我依然一无所获,我身心俱疲。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
我走在大街,站在黄浦江畔,我感到有些无奈。我扪心自问:“难道这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上海吗?”
外滩的钟声在敲响,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些意料之外的意外。此时,我的全身感到有一股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望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第一次感受到在异乡的那种无助。
一向坚强的我,眼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流泪了。我问自己:“自己匆忙地辞掉东风公司研究院的工作,是不是有点过于鲁莽和草率?”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辗转在上海的各个角落。
饿了,拿出一块面包啃着充饥;渴了,喝一口自带的白开水。
一个月下来,我的体重消瘦了不少。
就如同哥对我说的一样,我找工作的进展并不顺利。
我感叹人才市场上,总是那人头攒动和人声鼎沸的场面,如此庞大的市场,竟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唉声叹气,我自怨自艾:“为什么那些好的单位招聘的前提条件是上海户口?”
我每天穿梭在繁华的上海人才市场,看人事招聘的广告。
每遇到招聘的广告,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好。等到回到住处后,我开始整理我的求职攻略。
哥不时来到我的住处,询问我的求职情况。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嗯,是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的回答有气无力。
“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身体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吧?”哥关心地问我。
“不舒服?身体上的不舒服倒是没有。但在精神上,还真有点不舒服。这么大的上海,还搞户口歧视,这是我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不过,等我找到了工作,就舒服了,你说呢?”我给哥递了一杯白开水。
我坐在哥的身边,指了指一旁放置的一沓招聘宣传单:“你看,宣传单这么多,我相信,总有一款是适合我的。”
“但愿。你也别太乐观,想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哥嘱咐我。
“我是谁呀,我是江百舸。如果说我都找不到工作,那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会没饭吃。”我在哥的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千帆拿起宣传单,快速地翻阅后说道:“我看了一下,你找回来的宣传单都有问题,而且有局限性。”
“局限性?是啥?”
“我说的局限性,是指把你工作的区域给定死了。你看看,你意愿里的工作单位,都是地处在上海繁华的闹市区。这样的话,你会很难。”
“既然到上海,我就是冲着大上海的繁华来的。不在繁华的闹市区找工作,你难道希望我到城郊去找工作?那多没劲?”我说道。
“能够在繁华的闹市找到工作,离住处近一点,那当然好。但是,你想想,你学的专业是机械,像这样的企业是不会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的。我学软件的,你看我以前的工作单位,软件园是不是也很远?”
哥这么一问,让我愣了片刻,想了想回答:“是有点远。你上班岂不是很不方便?”
“刚出来,想方便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刚出校门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既想单位好,又要近,不现实。所以,我建议你把眼光放在其他区。这样选择你的工作,会相对容易一点。”哥说得很认真。
“行,明天我到人才市场上再看看,看看其他地区的人才市场的招聘情况。”我答应道。
“等着你的好消息。钱还有吗?没钱就和我说一声。”哥问我。
“还有,还有。没钱我会和你说的。谢谢哥!”说完我送哥出门。
我按照哥的意见,坐车到远城区的人才市场。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相对偏远的城区,人才市场大厅里也是人满为患。
我一心想着我学习的专业,想做到专业对口,我尽量找一些和我专业相关的招聘简章,装进我的那个文件包里。
我不辞辛苦,到远城区去寻找我的工作。
我挨家挨户地找,店主都以用不起我这个从名校出来的大学生为由拒绝我。
期间,除了有几个汽修厂、汽车零配件等小微企业表示愿意让我上班外,竟然没有一家像样的单位愿意接纳我。
因为不是我心中理想的工作单位,要我低就地打工,我感觉像是在委屈自己。我从求职的一家家小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自己竟然怕撞见了什么熟人,甚至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而见不得人。
中午时分,工作的事情没有一点着落,但我的肚子已经饥肠辘辘。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哥给我的那些钱,已经所剩无几。
一向没有受到任何挫折的我,开始担心自己裤兜里的钱够不够买一盒快餐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甚至担心够不够买到一张返回住处的车票。
我发现,再不找到工作赚钱,自己快沦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乞丐了。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啊?我想,现实即使是再残酷,都不应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因为我一直认为,我并非凡人,是太阿出匣,有遽化长虹之概!
连续不停地找工作,也许是运动量过大的原因,过去连瞧都不愿意瞧一眼的盒饭,被我狼吞虎咽吃得一干二净。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了“如果什么时候你不想吃饭,那是因为你不够饿。”所蕴含的道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老板愿意把我留下做他们的销售。
我实在是太需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这是一家小微企业,规模很小。店子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很冷清。
在90年代末,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还相对的稀缺。大学生站柜台,是我打从出生以来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在小店子里呆了几天的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我开始疑惑:“曾经自以为是的我,来到上海,竟然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存在?曾经自命不凡的我,连研究院那样体面的衔头我都不屑一顾,难道我就只能在这样不起眼的小店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店家小二?难道真的我太自以为是?难道自己找一个大公司上班,已经成了我的奢望?”
干不下去的我,不声不响地在几天后离开了。
随后,我又找到一家小型机电企业。
老板见我是重庆大学的毕业生,开始的时候,他说他的庙太小,只招技校出来的工人。但在我执意要求留下打工的情况下,老板勉为其难地同意我在店里做个技术员,主要是要搞机电维修。
工作是找到了,好歹也算是和我大学的专业挂钩,我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哥,让他告诉家里,别为我操心。
可是我自己清楚,我的高兴,也只是表面上的高兴。因为我上班的公司,离我住处的距离实在是太远,远得我有那种隔山隔水的感觉。
“有什么办法呢?我不得不赶紧上班,至少不能再向家里或者是他人伸手过日子吧。”我自己安慰自己。
每天,我都要早早地起床,简单地啃几块面包,或者泡一包方便面,吃完早餐就赶紧出门上班。
为了不迟到,我要较正常的起床时间,提前两三个小时。
最开始的几天,我每天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到杨浦的公司上班。由于过于消耗体力,加之我从小就没有受过任何的苦和累,我哪里经得起这般的折腾?我开始感到有点吃不消。
于是,我开始改变上班的策略,先骑车到地铁站。
等到下地铁后,转乘公交。再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我才从公交上下车,到单位附近。下公交后,我还得继续步行。
到了公司,我经常汗流浃背。
公司的同事问我:“看你浑身汗湿了,是跑步来的吗?”
“运动运动,锻炼锻炼,步行来的。”我有些勉强地笑着回答。
我从来就不曾想到自己,从研究院出来到上海后,会遇到眼前的这些困难。
我也不曾想到,都不知道苦是何种滋味的我,走入社会才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把这苦的滋味尝了个够。
我累,但无处倾诉。
哥电话问我的情况,我告诉他一切都好。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好还是不好。
自己走的路,就只有坚持走下去。
尽管在那些日子里,我开始后悔,但我不准备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及。自己选择的路,就要往下坚持走。
天晴的时候还好,刮风下雨可就惨了。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特别不喜欢刮风下雨的天气。
说句实在的话,我的那张脸,从来就没有被风吹过。
因为我是天生体寒,我的这张脸,是经不起冻的。
只要是是冬天,如果不对我的脸给予保护,我的脸就会生冻疮!
可是,上班的距离之遥远,却是我无法回避的困难。
上海的这个冬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
因为空气的湿度高,脸被寒风拂面后,我感到有些刺骨。一顶“狗洞帽”可以把我的头捂得严严实实。
但是,我的大部分的时间,是要做维修工作。而有些技术活,又不能带手套作业,也就只能暴露在寒冷的冬天里了。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我的手脚冰凉僵硬,在湿冷的室外修车,如同有鞭子在抽打我的手一样疼痛难忍,我体寒的手,在这个冬天生了冻疮。
因为修车并不是我的强项,有的时候还会耽误老板的工期,为此不少被老板一顿臭骂。
“连最简单的修理都做不好,你还能干啥?这个月要扣你的奖金三百。”老板没好气地骂我。
被老板骂,钱被老板扣,我都只能一声不吭。
我不怨谁,谁叫我没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呢?我总是自己安慰自己,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江百舸,刚才有个客人在投诉你,说你维修的车子在半路又抛锚了。这个月你的奖金都扣没啦!”老板站在不远处大声地责骂……
打工不到二个月的时间,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我只好重新再找新的工作。
一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比较满意的工作。
因为是我学习的专业,一家还有点名气GZ发电设备公司上海分公司录用了我。至少,这是一家让人感到体面的公司。
到公司不不几天的时间,老板为了培养年轻人,要选送学员到深圳总部参加培训。
在上海的几个月的时间,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那种苦。
一听说有到深圳培训的机会,我似乎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因为吃不了苦,受不了累,更忍受不住歧视,我要趁着学习的机会,离开上海。“把我送到深圳总部去学习吧。”我对我的顶头上司请求。
“公司也正好决定派你去参加培训。”我和上司的想法不谋而合。
几天后,我和哥做了一个简单的告别,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