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孔明达在剑宗内还有个旁人不知道的私库,专门用来存放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并且,玉玑山内,各峰之间应当还存在着一定的信息壁垒,老谢他们很难得知主峰内部的全部消息。
闭塞的消息,相对繁忙的宗门庶务,加上各峰首座们又很难天天有心思关注一个不属于本峰的弟子……
这样一来,差不离就能解释,为什么她那便宜师父他们分明也会不时偷着关照下梁云怀,那倒霉催的气运之子仍旧能在剑宗混这么惨了。
……当然,此事与他那本身不大会转弯儿的脑子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然就像老谢说的,但凡他当日坚定一些,会点撒泼打滚,或是后面老谢等人邀他去住时他脑子灵光一点,他早便能脱离孔老【哔——】登的魔爪了。
易砚之想着伸手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她是真觉着梁云怀的脑袋不怎么会转弯儿,若非如此,他昨儿怎会在姜姑娘三两句的忽悠之下,就那般利落地跪地喊了爹?
简直捏吗离谱。
幼童腹诽,一面严肃万般地看向自家便宜师父:“那那些家书呢?”
“便宜师父,你知道镜云山庄的梁庄主曾给梁兄写过不少家书吗?”
“家书?这我倒是知道。”谢鹤川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回过神来,“前两个月我还见有内门弟子拿着那个镜云山庄的家书,往孔老登那边走来着。”
“……怎么说,小砚之,你别告诉我梁小崽连这家书都没收到。”冷不防意识到了什么的谢鹤川眼底一抽,“那撒【哔——】玩意连这个都扣??”
易砚之沉默点头。
“好家伙。”谢鹤川连连惊呼,“我原以为他能干得出来占人小孩资源这事,已经很不要脸了,结果他这玩意怎么比我想象中的还狗啊!”
“嗐,可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吧。”易砚之眼神一飘,“而且更狗的事儿我估计还在后面呢——老谢,你说依着孔明达那小心眼的性子,他这般磋磨梁兄,却还要将他完好无损地留在身边,能为了什么?”
“这能为了什么,那肯定是因为他变……”谢鹤川眉心一皱,下意识便要脱口一句是孔明达变态,但几息后他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忽的瞬间变了面色,继而低头狠狠爆了句粗口。
“……操!”
“妈的,我怎么差点把这茬忘了……崽儿,下回再遇到梁小崽的话,你看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剑修的脸色难看不已,“如果可以,尽量让他趁早搬出来。”
“哪怕是不愿意来岐凰峰,那也可以去石林峡,或是青崖谷,甚至直接找机会离开剑宗去没人的地方也行——总之他最好不要一直留在孔明达那边,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嗯,我会的。”易砚之轻轻颔首,面不改色,“所以——此事果然是与那些事有关。”
“但我不太明白——”
“便宜师父,他们为什么非要囫囵个的弟子,还有以孔老毕灯这样的性子,他又是怎么当上的剑宗宗主?”幼童缓慢地眨了下眼,“剑宗比我臆想中的要好上一些。”
“至少大部分的弟子与长老们都是可敬可亲、正直有节的。”
“我不懂,你们分明有这么多人才可用,为什么非要任由一个小人上位?”
尤其这个小人,还是所有小人中最招人厌的伪君子。
易砚之一动不动地盯紧了谢鹤川,后者听罢,不由得惨然苦笑一嘴:“第一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小砚之,你还太小了,还不到该知道这些的时候。”
“至于第二个问题——”剑修怅然叹气,“一则怪孔老登当年太过能装,许多人——包括我师祖——他们都以为他当真是个温和守礼的谦谦君子。”
“二则……当前玄灵界的每个大宗门,都需要一个相对心狠手辣一些的掌门人。”
“这是因为……这些掌门人,早晚都要亲手送自己门下的一部分弟子丧命对吗?”易砚之敛眉。
谢鹤川忽的缄默下来。
“……我说你这孩子的脑袋瓜能不能笨一点。”剑修骂骂咧咧,没好气地赏了幼童个栗子,“少转两圈要不了你的小命!”
“哎唷!”易砚之抱着脑袋嗷嗷假号,佯装委屈,“那我能怎么办,我猜都猜出来了,你总不能让我平白失忆一回吧!”
“别说,这会我还真挺想让你失忆一回的。”谢鹤川似笑非笑,“最好直接变成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哦,那你洗洗睡吧,”委屈装够了的幼童面无表情收了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就算是变成只倭瓜,也不会变成啥也不知道的傻瓜!
“嘤,真无情,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下子倒轮到谢鹤川装委屈了。
“不过话说回来,”易砚之答非所问,“依着你们这个标准,长留剑仙也当是不大适合做掌门的罢?”
“我记着梁兄说过,他师父生来便是个豪情任侠之辈,平日最爱行侠仗义,与人打抱不平。”
“那确实,按理来讲,长留剑仙确乎是不该当北落仙府的掌门的。”谢鹤川颔首,面上难得多了两分严肃,“——但他是个例外。”
“或者说,我们每个人都曾以为他会是那个打破先例的意外。”
“但可惜……”
“放手!你们给我放手!我说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就要待在这,就要待在这!”
谢鹤川怅然叹息一口,他正欲与幼童好生伤春悲秋一番,院外却陡然传来阵激烈的争吵声响。
彼时新弟子们的月中考核已过,众人亦早已寻明白了自己最适合的课程。
正当易砚之二人好奇张望着猜料,这时间谁会来他们这拢共没两个新弟子的丹术小院时,那紧闭着的院门,却猛地一下被人自外踹开,梁云书那张凶巴巴又憋着气的面容,也随之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好家伙,这货会跑过来,这真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易砚之嘴皮一抽,下意识悄咪咪捏住了谢鹤川的发辫,尚坐在地上的后者仰头回以同样迷茫的眼神,刚冲进来的男孩却陡然发了飙: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