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售票站黑压压的布满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售票站的高楼顶上贴着三块铜字,上面标志着‘南昌站’。而在售票门前,王麟背着沉重的旅行包,手提着旅行箱,正在仔细的看着手里的火车票。
当他拖着行李来到进站口时,情不自禁的朝身后看了一眼,结果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失望,他知道父亲不会再来了,也许那个没有任何作为的老爸此刻还在家中呼呼大睡,早已忘记了自己今天将去深圳打工。这时,王麟口袋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的是一个标注‘兰儿’的名字。
“麟,上火车了吗?“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还没呢,在进站口。你没上课吗?”王麟问道。
“课间休息,你去了深圳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王麟心中十分欣慰,这个远在九江读书的女友林兰是他初中同学,两人因地域问题,分分合合谈了近一年多,王麟这次离开老家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她了,因此他把自己最心爱的网游账号给卖了,卖了近五百多块,他给林兰打去三百,叫她平常买些东西吃。王麟知道林兰的家庭也十分艰苦,父母都是种田的乡下人,家里有五个兄弟姐妹,还得供她念高中,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一百二十块钱。
“我会的。”林兰有些哽咽的在电话那头说道。“麟,我们在熬三年,我会等你的。”
“恩,我也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诺言。要进站了,挂了,我到了深圳再给你打电话。”王麟挂断了电话,匆匆忙忙的检票进站。
王麟坐上了火车,他渐渐的与故乡背道而驰,他将要去中国的最南边——深圳。他在书上看过深圳,那是个充满激情与诱惑的城市,那里的生活节奏快的叫人窒息,但也是充满机遇的一座城市。王麟满怀着期望,他坚信自己能在那里闯出一片天地,然后事业有成回到老家与女友林兰长相厮守,他不过十七岁,这些就是他此刻的理想。
王麟再一次拿出自己那本喜爱的小说书籍,书面上写着《天堂向左,深圳向右》落款作者名叫‘慕容雪村’,但他被周围的喧嚣声吵得无心,这趟廉价的绿皮火车上坐满了许许多多的农民工以及外来打工者。他们脱着鞋、衣打牌、或四五抱群相拥聊天、还有的则以各种姿势酣然大睡……车厢内散发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王麟把书收了起来,他准备打开身旁的窗户透透气,结果被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孩制止住,那个女孩留着一头金黄色的染发,身材微胖、长相一般,相貌看上去有22、23岁的样子。
“别开窗户。”女孩说道。
王麟瞪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她,问道:“为什么?你不觉得这个车厢有股怪怪的味道吗?”
那女孩子一笑,说:“小弟弟,你是第一次坐火车吧?这里的味道我早就习惯了,你可千万别开窗户,不然从我们身边经过的火车会有脏东西飞进来。”
“脏东西?”王麟不明所以。
女孩见他不明,便用手指着车厢尽头的厕所,这下王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放下手,不在言语。
女孩出于无聊,就找起王麟聊天,她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也是去深圳的吗?”
王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话唠,一句话问这么多问题,但他又不好意思回答,出于礼貌,回答道:“我90年的,我叫王麟,去深圳准备上班。”
女孩咯咯笑了几声:“十七岁呀,跟我那时出来打工差不多的年纪,我叫曾静,比你大五岁。”
“哦,静姐。”王麟似乎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尴尬,反倒觉得眼前这位大姐姐蛮亲和的。
曾静听王麟叫自己静姐,乐开了花:“弟弟嘴巴倒是挺甜的,来,静姐给你好吃的。”说着,她从上面的行李架拿下一只背包,从里面掏出满满一塑料袋的食品,里面有包装的杨梅、果肉……各种各样的小吃。
王麟摆摆手,急道:“静姐不用了,我带了吃的。”说着他在包里翻了翻,结果全是面包、方便面之类的,这下他十分尴尬,脸刷的一下便通红。
曾静看了看,嘴角翘着笑了一声:“不用客气,吃我的,我正好忘记买方便面了,晚点饿了你借我一桶。”
她的这一句话似乎打破了王麟的尴尬,王麟说道:“静姐我们一起吃就是,没有什么借不借的。”
“行,你吃吃这个杨梅,很好吃的。对了,你去深圳哪里上班?”
王麟拆开那包杨梅吃了一颗,有点酸,但他还是一颗颗吃了下去:“我不知道,我姨帮我安排的。”
“你姨?什么姨啊?”曾静边吃边问道。
“我妈妈的亲妹妹,她嫁到深圳了,呆了许多年。”
“哦,原来是这样。”
“静姐,你在深圳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样子好像很老练。”王麟带着敬佩的眼神望着她说道。
“我都出社会四五年了,能不老练嘛,现在这个社会是人吃人的时代,你不老练就得被别人欺负。何况我还是一个女孩子耶,我嘛,在一家酒店做餐饮行业,是个小部长。”
“那你一个月的工资肯定很高吧。”
“不高,一个月才两千多,我跟你说,这种工资在深圳算是最低的了。”
“啊?你一个月能拿两千多还不高。”王麟心想自己要是一个月能赚两千都满足了。
“弟弟,有你这种想法的人我见的多了,你们种以为深圳一线城市工资普遍高,但却没考虑过那边的消费也很高,那里你一出门就得花钱。”
“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那像我这样的不是在深圳都生存不下去了。”王麟有些心悸,这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去深圳,感觉此刻被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凉凉的不是滋味。
“也不能这样理解,看个人原因,像你这种刚出社会的雏儿花不到什么钱,每天除了上班、吃饭、睡觉,偶尔出去玩玩,也照样活的好好的,何况深圳上班基本都是包吃包住。等你慢慢适应了社会,你的朋友圈就会大,理解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到时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曾静渐渐的进入了导师的角色,为王麟讲解社会人生。
漆黑的夏夜,火车朝着终点渐行渐近,车轨的滚动在车厢内发出低沉的隆隆声,白天的喧嚣此刻变得异常寂静;人们大多沉浸在睡梦中,不时有一两个车上的工作人员巡视。
曾静睡得正香,却被王麟的轻叫声吵醒,她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暗哑,问道:“怎么了?”
“静姐,我……我……”王麟一副着急的样子,说话都不太利索。
曾静感觉出了事,醒过神来端坐着问:“弟弟,出什么事了?”
“我……我的包和手机被偷了!”王麟环视周围,确定自己的背包早已不翼而飞。
“你包和手机放在哪里?”
“我睡前就一直抱着,我刚想上厕所,一醒来就发现包不见了,口袋里的手机也不见了。”
曾静立即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物品,随后对着王麟叹了叹气,严肃的说着:“你钱放包里了。”王麟点点头。
“你不该抱着它睡觉,你把包放在一边也就没事了,你抱着背包睡觉,不是公然跟那些贼说我包里有值钱的东西嘛!好了,连身上的手机都被摸走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手机倒不值钱,几个按键还坏了,可我所有的家当都放在包里,这下可怎么办。”王麟一时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就被小偷盯上了。
“包里有多少钱?”曾静问。
“一千多,临走时我妈给了我五百,剩下的全是我平日里积攒的。这可是我去深圳一个月的生活费呀!”王麟感觉自己快要急哭了,可他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你先别急,弟弟,我们去找乘务员,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恩。”
两个人穿过车厢,来到临近餐车的一截车厢处,在下车口的小房间里看到一位女乘务员坐在里面。曾静敲了敲门上的玻璃,女乘务员起身打开门,一脸不耐烦的问道:“有什么事?”
曾静说钱和物品被偷了,女乘务员却不以为然的惯用职业性的口吻答道:“火车上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乘客丢失物品我们也无法寻回。”
曾静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大声道:“什么叫丢失?我弟弟的东西明明是被偷掉的好吗?”
女乘务员不甘示弱,脸上露出冷峻的表情:“这种事你们可以选择到站交给乘警处理,再说丢的钱财价值又不大,你们应该自己注意。”说道最后,她都一直强调用丢形容。
“霍。”曾静气开了叉。“我是在你们这趟车上被偷掉的东西,是你们的乘客,你就用这种态度解决事情的吗?真是一屁股往这里坐,死拿工资。”
“小姐,请你说话注意点,我拿不拿工资跟你有什么关系。”女乘务员和曾静叫了起来。
就在二人大吵之际,王麟拉着曾静的手,低声道:“姐,这事我自认倒霉,我们不跟她吵,回去吧。”
女乘务员一听王麟说这话,又把矛头指向他,一副泼妇的样子说:“你一个小屁孩,身上踹着钱被偷了还来找我,难不成我补给你?你们姐弟俩真是搞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曾静,她一句‘你说什么!?’接着一巴掌就呼了上去,重重的给了那个泼妇一记耳光,女乘务员捂着脸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骂道:“草,你敢打我!”说着,她拿起对讲机呼了一下,接着便和曾静扭打在一块,王麟看着她们耳光互扇、抓头扯发,吓得赶紧躲在一边,不知是哪本书里说道,女人的战争永远不要去参与,你很快会发现自己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