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容倾欢从来都不是个会掩饰自己锋芒的人,只是她被折断羽翼,失去了一切,所以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得不掩去自己的锋芒,因为她知道自己如今不再是那个拥有一切的容家大小姐,她是相府的庶女,她是多么卑微的身份,所以她不得不忍。
可她隐忍,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的容家大小姐,所以她无法忍受被人欺凌,这跟她是不是有能力没有关系,只是她骨子里面就不会个会轻易服软的人,所以面对云老夫人的影射,云天佑的指责和质问,倾欢做不到一声不吭。
或许云泽是站在她这边的,也有意想要护着她,但是比起被人呵护,倾欢所走之路,一向不是需要被人护着懦弱长大,她宁可自己披荆斩棘,也不愿被人看轻。
也正因如此,倾欢身上才会有一种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霸气与自信,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她自己双手挣来的,这会让她无比骄傲,也无比有自信。
云泽看着倾欢的眼神一时间有些飘远了,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说道:明珠,若是你还在,看到我们的女儿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你会不会觉得欣慰?还是……会心疼呢?
云老夫人和安玉颜则是完全没想到倾欢敢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这种话来,用这样一种近乎傲然的姿态,这还是相府那个卑微轻贱的庶出六小姐吗?
尤其是安玉颜,她想到那次百里明珠入狱,那个时候她就见过这样的倾欢,她身上的光芒太过强烈,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受不了,安玉颜从那个时候就想过日后倾欢会变成多棘手的存在,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倾欢。
云天佑呆若木鸡的看着倾欢,只是觉得这样的倾欢好像有些熟悉,比这段日子他所了解到的倾欢还要熟悉,云天佑这才反应过来,他梦中的倾欢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从儿时开始,他就无数次的梦见过自己的娘亲和姐姐,在梦里的百里明珠是温柔而又高贵的,就像方素琼一样,可百里明珠的身份要比方素琼尊贵太多,所以在这种温柔之下,云天佑觉得百里明珠身上应该还会夹杂着一丝淡漠的气息,至于倾欢——他梦中的倾欢就是这样。
霸气、张扬、自信。
冥冥之中云天佑只是觉得他的姐姐虽然深居相府,但并不是温柔的女子,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温柔才好,云天佑就是觉得倾欢该是这样的人。
云老夫人看着倾欢此刻突然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的自信和霸气,心里快速闪过一抹强烈的不安之色,她看着倾欢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抹狠意。
“此女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煞孤星,克父妨母,怕是以后这右相府偌大的家业,都会毁在此女手中,兄弟反目,姐妹不和,是极恶的命数……”
云老夫人回想起当年之事,脸色发黑。
“但,此女命中龙星鼎盛,这是注定要君临天下的命格啊,怕是此女日后登基为帝,必将颠覆整个星衡大陆……”
当年云老夫人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天煞孤星她信,克父妨母她也信,但说倾欢会毁了相府,会君临天下登基为帝,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她是一个女子啊!
云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倾欢,再度想起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里的寒意不断上涌,倾欢如今才是多大的孩子,就有着如此的自信和霸气,若是再过个几年,她……
云老夫人不敢再往下想。
她绝对不能让倾欢毁了相府!
“六丫头,你爹爹和弟弟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知好歹,亦没有悔改之心,不管你身子是否清白,你身为相府的千金,和男子同进同出,毁坏自己清誉,更败坏相府门风。不听规劝对兄长出言不逊,你虽是郡主,可也是庶妹,在场之人个个都比你年长,怎就没有资格教训你了?”云老夫人说得义愤填膺,铿锵有力。
“祖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倒是把问题都赖在了阿浅身上。弟弟说了阿浅被公孙少爷带回来时昏迷不醒,若是倾欢在清醒之中,又怎么像祖母说的那般不知廉耻,祖母怎不怪公孙少爷轻浮,反倒觉得阿浅败坏门风?”倾欢反驳云老夫人,完全没有留情:“再者说南月向来最终是尊卑贵贱,阿浅方才所言,难道有错不成?”
“阿浅说的没错。”云泽开口说道:“阿浅是太后亲口收下的义女,更别说还是皇上昭告天下大张旗鼓册封过的郡主,说起身份,连我这个做爹爹的都要对阿浅敬重三分,皇家礼仪如此。”
云泽这可不是偏袒倾欢,的确就是如此,天家最是尊贵,就算倾欢不是正经八本的公主郡主,可也是被册封过的,那就算是皇室中人,而云府虽然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但他终究是臣。
臣,是天家的臣子。
倾欢是她女儿,在相府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爹爹,叫云老夫人一声祖母,对着府中的嫡兄、嫡姐还有庶姐们也都恭恭敬敬的,但那是倾欢懂事孝顺,而并非必须为之。
换句话说,如果倾欢真端出了郡主架子,那他们就不再是她的爹爹和祖母,而是臣子,在倾欢面前理所应当的矮了一截。
“按照相爷的说法,难道还需要你这个多爹爹的,我这个做祖母的,给六丫头一个小辈鞠躬行礼不成?那多让人笑话?”云老夫人脸色不善的说道。
倾欢收起心里的冷笑,看着云老夫人说道:“祖母常年呆在江南,怕是不知道京城的规矩吧,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最重视尊卑贵贱,这可不是在老家,祖母年纪最大,是我们所有人的长辈,见到了就需得尊敬有余,那日在相府门外,祖母见了景王殿下,还不是要行礼?”
那景王殿下是真正的皇亲贵族,你云倾欢算是个什么东西?云老夫人冷笑,看着倾欢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六丫头这话是说,你可与景王殿下相提并论?”
“阿浅见了太后,要称一声母后,见了皇上和景王,要称一句皇兄,祖母以为阿浅和景王有何不同?”倾欢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身份,搬出君无双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老夫人一时间没办法反驳倾欢的话,就算倾欢和皇上太后都没有任何血缘,也不是任何一位亲王的女儿,但她是被册封过的郡主,这一点没办法改变。
“阿浅,我们都知道你身份尊贵,可你也不用摆出这样的架子来跟你爹爹和祖母说话吧,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是生生把我们的关系给推远了啊。”安玉颜此刻语气温和的开了口,她知道倾欢素来伶牙俐齿,不愿在这种事上和倾欢争辩,就算她身份尊贵哪又如何?别让她们抓到把柄啊,抓到的话,看她不活活弄死这个小丫头。
安玉颜心里恶狠狠的想着,面上却笑得越发和善:“若是阿浅你这般说的话,就更加不应该和公孙少爷纠缠不清了,头先公孙少爷就来相府提过亲,那时相爷也问过你的意思,你那个时候不是不愿意吗?怎如今又和公孙少爷纠缠到一起去了,若是你真对公孙少爷有意,那大可和相爷直接说,相爷素来疼你,定会顺了你的意。”
安玉颜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向来也是不动声色,她最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倾欢瞥了安玉颜一眼,对上安玉颜温和的眉眼,若非知道安玉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倾欢说不定还真觉得此刻的安玉颜是在处处为她着想呢。
“阿浅方才就说了,阿浅与公孙少爷只是朋友,只是公孙少爷是个随性之人,提亲也不过是玩笑话而已,那时阿浅的确已经和爹爹表明了态度,阿浅不会嫁给公孙少爷。”
“既然不嫁,那就莫要总是纠缠不清。”安玉颜马上接了一句。
倾欢没有回应,她微微垂眸,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
安玉颜看着倾欢沉默,心里暗想,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不管怎么说公孙珩抱着倾欢回府是事实,这还是云天佑亲眼看到的,倾欢狡辩不得。
“你们无非就是想拿我的清白说事,不用那么麻烦,猜来猜去的不够光明磊落。”倾欢抬头,视线淡漠的落在安玉颜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验明正身。”
倾欢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再一次让在场的众人傻了眼。
女子的清白在这个时代究竟多么重要,或许这根本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但是清白对一个女子来说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倾欢居然说她愿意验明正身?
这对女子来说……可是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就算验明正身的结果是倾欢依旧是完璧之身,可……
“阿浅!”云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铁青着脸说道:“不要做傻事。”
“爹爹,女儿的话还没说完。”阿浅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清浅,“我可以验明正身,但若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依旧是清白的身子,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