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话音刚落,不止是大夫人惊呆了,就连秋明月也微微怔了怔。从前她一直认为大老爷虽然对自己母亲一往情深,但后来却娶了大夫人,这其中除了有老祖宗的操纵以外,是否也有他自己爱慕虚荣的原因?只不过今日看他的态度,自己以前貌似对他有些误解。
老太君亦是怔了怔,而后怒斥一声。
“胡闹,卿儿,你——”
“娘,儿子没有胡闹。”大老爷正视着老太君,“林氏善妒跋扈,便是对你也不放在眼里,且入府多年无所出。只凭善妒、不敬公婆、无子此三条,我就可以休了她。即便太师问罪,儿子也堂堂正正。”
老太君一噎,的确。在这个时代,女子七出之条,随便一条就够夫家休弃。只是这些年,老太君虽然不满大夫人的跋扈嚣张,但是却也没动过让儿子休弃她的念头。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更为贴切的了解女人的苦和无奈。
大夫人脸色几乎惨白无血色,秋明玉也早就吓得没了哭声,怔怔的看着大老爷。
秋明月抿唇,眼神越来越冷。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是这个世界不变的轮回规律。
大老爷这才转眼看向大夫人,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李嬷嬷又哭道:“老爷,您可不能这么做啊,太师要是知道了…”
“滚开。”大老爷一脚踢开李嬷嬷,怒道:“别拿林府来威胁我,我看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老刁妇在背后唆使的。来人,把这个老刁奴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大板,然后逐出府去。”
李嬷嬷脸色一白,大夫人惊恐的睁大眼。李嬷嬷是她的人,大老爷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在这么多丫鬟仆人面前处置了李嬷嬷,岂不是打她的脸?满屋子丫鬟都怔住了,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大老爷脸色一沉,“都耳聋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门外立即两个婆子走了进来,伸手就去拖李嬷嬷。老太君皱眉,却没阻止。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求救。
“不要…老爷,饶了老奴吧,夫人,久久奴婢啊…”
大夫人这才从李嬷嬷的惊叫声中回神,赶紧走过去,一把推开那两个婆子。
“滚开。”
李嬷嬷抱着大夫人嘤嘤哭泣,“夫人啊,你的命好苦啊…”
大老爷默然相对,“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老刁奴拖出去,直接杖毙。”他冷笑一声,指着先前端着银针跪在地上的婆子。“把这个恶妇也拖出去,一起杖毙。她不是喜欢给人施刑吗?就先砍了她的手。如果她叫,就割了她的舌头,我看她还如何猖獗。”
一番吩咐下来,人人倒抽了一口气。大老爷是刑部尚书,生平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怎样对凡人逼供上刑。要说起用刑,这些个内宅夫人绝对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李嬷嬷和那婆子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眼露惊恐。这才意识到,大老爷是真的生气了。属于大夫人猖獗的日子,在秋府到头了。而她们跟着主人横行的日子,也到头了。
两个婆子毫无表情的就要去拖李嬷嬷二人,大夫人再次挥开她们,对着大老爷大骂。
“秋仲卿,你敢。”
大老爷冷笑一声,“来人—”他正欲吩咐府中小厮,大夫人却突然凑近他,对他说了一句话。
大老爷悠然闭嘴,眼神寒凉。
大夫人笑了一下,退后一步。
“狗急了还跳墙,你可以试试。”她目光坚决而果断,带着一股子决然和不顾一切。
大老爷心中郁卒,咬牙瞪着大夫人,竟似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一样。
秋明月蹙眉,就见大夫人若无其事的将李嬷嬷扶起来,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可那笑意还未绽放在眼角,就被大老爷无情的话给打破。
“来人,把这恶毒的刁奴拖下去杖毙,连带着她的男人以及在府中当值的子女都逐出府外。”他指的是跪在地上的那婆子。
大夫人嘴角的笑僵硬住,正欲再威胁,就听得大老爷更冷的声音响起。
“我秋家容不得这般恶毒的贱婢。”
大夫人知道,这是大老爷的底线,便也咬牙忍了。
那婆子连声呼叫救命,大夫人无动于衷,直到她被拖到外面,然后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响起。
—啪—啪—啪—啪—
那声音清脆而有规律,一下一下的,又恍若雷鸣,声声敲击在众人心上。
满屋子寂静无声,唯有浅浅低低的呼吸声。
大夫人只觉得浑身透体冰凉,如坠冰窖之中。她嫁到秋家十九年,虽然大老爷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但是却也从来未曾这样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打她的脸子。甚至最初的那几年,他对自己还有着几分愧疚。什么时候开始,连这份愧疚,都消散在经年岁月里?什么时候,那个初见温润儒雅的少年,竟变得如此冷漠不近人情?到底当初是她错看了眼,还是那样的温柔从未落在她身上,因而她深深不甘并愤怒着,才导致了今日这般结果?
秋明月第一次正视大老爷,自己这个世界的父亲。或许,她从前对他的认识,太少了。雷厉风行与温柔和煦兼并,风度翩然又容貌上乘。这等男子,年轻之时也必然倾倒了一干少女芳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母亲。原以为,这样的男子最是风流多情而优柔寡断。却不想,今天大老爷自踏进芙蓉院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颠覆了她以往对大老爷的认知和了解。
她眯了眯眼,看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样子,当年大老爷背弃沈氏而娶大夫人,这其中除了老祖宗的功劳,只怕还另有所情吧。只是她不明白的时候,大老爷既然不喜欢大夫人,听说也鲜少在芙蓉院夜宿。更甚至在沈氏回府后,大老爷几乎专宠沈氏。既然大幅热这般不得宠,那她又缘何会有三个女儿?当然,秋明月绝对不会怀疑大夫人的贞操。那样的女人,一生骄傲,怎会自甘下贱的与人苟合?
那么未曾得到大老爷怜爱的大夫人,怎会一连生下三个女儿?甚至还有两个在自己之前出生?
秋明月想不通,也不喜欢去纠结这些陈年旧事。只是怜惜母亲一番深情和多年困苦心酸,让她对生父终究是有些幽怨而痛恨的。
如今看来,或许,当年之事,大有文章。
比如,外公无故获罪,是为何?
沉寂之中,忽闻门口响起丫鬟的唱喏声。
“二夫人到,二小姐到。”
“这是怎么了?大嫂,又是谁惹你生气了,搞得满院子血腥味儿那么重,怪刺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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