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寒露。【≤八【≤八【≤读【≤书,.▽.o√
在断断续续下了六七天的雨后,金陵终于放了晴。只是这阳光照在身上也并不温暖。一阵风过,撩起马车的车帘钻进来反倒还让人打了个寒颤。
拢了拢衣领,苏子衿抬起手撩开窗帘看着这远离金陵的山林之景,心中盘算了一下。应该是已经到东郊尽头了,在往前就是金陵和盘城的夹角飞霞岭了。
垂下眼眸,看着手中那被刮开中心处露出飞霞岭三个字的信纸。嘴角微扬一分。
她走出的那一步终于见到成效了,不枉她等了这般久。
“荷悦郡主。请下车吧。”苏子衿正看着外面的不断后移的景色,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前方穿了过来。仿佛能贯穿所有,带着一阵罡风。
听到这声,马夫淬不及发的拉紧缰绳,随着马的一声嘶鸣声。马车猛的停在山间的道路中央。
马夫四处张望,却不见人,慌张的转过头急道:“大小姐。没有人!”
相对于马夫的慌张。苏子衿仿若没听到似得,不紧不慢的将撩开窗帘的手放下,把手里的信折好放进袖中才半弯着站起身来,撩开车帘走出马车。
站在马车前方的踏板上,眼眸扫过四周。
四面环山,树木丛生,除开这开辟出来的一条山道,到处都是郁郁葱葱,仿佛深山老林,一个人影都没有,好像刚刚的声音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不过对于苏子衿来说,这点把戏早就是上一世她玩剩下了的。
跳下马车,苏子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不紧不慢仿若闲谈道:“阁下知晓我是谁,也知晓我来做什么,何必还这般躲躲藏藏呢,而且阁下藏头露尾,不觉得丢脸吗?”
苏子衿的话音未落,右侧就传来一阵的树叶摩擦的声音,安静下来后大约过了半许,一个人影才从那发出响动的方向跃出来,稳稳的落下苏子衿面前,躬身作揖行礼道:“荷悦郡主当真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听着这声,苏子衿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人。
三十六七的年纪,穿着麻布两节衣,用白布条绑着袖口和裤口,一头半白的发用烟色的布带束着,留着络腮胡,一副江湖人的打扮,但苏子衿却知晓,此人是柳石身边真正的心腹,如同她身边的冬梅一样,一直藏匿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阁下夸奖了。”苏子衿低低的应了声,转过头看了看日头。“阁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看你是不是该做当做的事呢?”
被苏子衿这般直白的提醒,男人脸上原本的尴尬之色更多了一分,轻咳了一身,直起身来,侧身伸手恭敬道:“郡主请。”
瞧着男人这般,苏子衿心中暗暗生喜,这个下马威她算是扳回来了。
转过头对马夫使了个眼色后,苏子衿便迈开步子往男人所指的地方而去。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就是一段嶙峋山路,远远的便能看到山路尽头矗立在山涧一间三进的小院子,在树荫斑驳下显得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院子的大门打开着,入眼的是一面刻着睡虎的影壁,在光影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一般,让苏子衿眼眸微眯,看来这暗示很明显呐。
走入门内,绕过影壁,正院之中放着一张大理石桌,配着四张大理石凳,四面种植着四颗桂花树,正是开花的时节,花香四溢。
“荷悦郡主可算来了,本相可等候多时了。”苏子衿刚刚踏入正院,柳石便就从西北角的桂花树后走出来,嘴角高扬,乐呵呵的很是亲切,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左相这话说得可就没有意思了,若真是盼着本郡主来,又何必命人在外同本郡主玩捉迷藏呢?”苏子衿眸色冷淡,直面柳石半分不给面子。
柳石从未想过苏子衿竟敢这般不给他面子的揭露他,面色一僵,看着那双冰冷没有半分胆怯的眸子,心里一沉,这丫头当真不简单。
虽说心里对苏子衿暗暗的画了一笔,但柳石好歹也是在朝堂沉浮多年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下试探的心,片刻便再度恢复笑意来道:“郡主是个聪慧的,本相雕虫小技,让郡主笑话了,既然这般,客套的话也就不说了,来,郡主,咱们坐下谈。”
说话间柳石已然走到大理石桌前,撩起袍角坐在苏子衿对面的凳子上,堂内的丫鬟立即端着托盘将茶送了上来,放在北南对面,柳石坐在北边,那南边自然就是苏子衿的位置。
苏子衿也不继续端着架子,随之坐在茶杯前,看着柳石淡淡道:“既然左相说不必客套了,那本郡主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左相也不必试探我了,我想我的诚意已经表达得很足了,左相也该表达些了。”
听着苏子衿这话,柳石端起茶杯的手瞬间顿了下来,双目略带惊讶的看着苏子衿,到底有几分不信。
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竟然看透了他?看透了他的每一步,更看透了他今日目的?
一瞬间,耳边再度响起几日前柳贵嫔最后交代他的话苏子衿堪比当世大才。
当世大才,四个字落在眼前这张稚嫩的脸上,到底格格不入,可柳石却是信了,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是本相自作聪明了,郡主看来是心知肚明今日本相请你来是作甚了。”
“左相自然是看到了成效,才借柳贵嫔的手约见我,其目的必然是同意同我和合作,站在太子这一方了,不是吗?”苏子衿端起茶杯,浅酌一口,一双眼眸笑看着柳石,如运筹在握的狐狸,吃定了别人。
看着苏子衿这双眼,柳石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刷新了一分,不由得微微点头道:“是,本相愿与郡主合作,站在太子这方,不过在此之前,本相有个疑问,郡主是如何做到这般短时间内让贵嫔怀孕的?”
“左相是过来人,该知晓,这事向来是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天时是柳贤妃给的,地利是我给的,而这最重要的人和还是靠贵嫔娘娘自己,一切都是贵嫔娘娘自己的功劳。”苏子衿将茶杯放下,看着杯中的茶叶眼眸更加眯起一分。
听到苏子衿这样的回答,柳石心里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暗赋了片刻后似下定决心一般眼眸里闪过一抹神色,随后一直放在桌下的手抬起来,将一张羊皮纸递向苏子衿道:“这是本相用于传输情报的十个点,郡主把信放在任意一个点的人都可,而回信的时候也自会有人送到郡主的接手人手上。”
苏子衿接过羊皮纸,着眼看去,竟然是整个金陵城的地图,标注的十个点相隔有远有近,上面标记着名字和职业,有的人是铁匠,有的人是青楼女子,有的人是乞丐…由此可见,柳石手下的眼线可不少,不过这般更为安全。
“左相真是步步都慎密,领教了。”苏子衿入门来第一次软下性子来,对柳石微微点头施礼,不过未等柳石开口就站起了身来,将羊皮纸收入袖中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左相不宜相见太久,且先行一步了。”
“郡主留步。”在苏子衿欲转身离去之际,柳石急忙站起身来伸手挽留她,压低声音道:“郡主,再过四日就是长公主的寿辰,定然会宴请郡主,郡主切记要小心,此事定然有蹊跷。”
长公主寿宴?
柳石不说起苏子衿倒真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了,如今提起,再和春兰那日陷害流珠的事合起来,心里的迷团算是解开了。
原来目的在此。
“谢左相提醒,不必担忧,我定然不会止步于此的,咱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说着苏子衿唇角自信的一扬,转过身衣袂飘飘的离去,只留下一抹清冷的清影,隐隐让柳石觉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