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不等皇上点头,崔大人就直接转眸对秋公公使了个眼色。秋公公从小太监的托盘里拿出一卷卷轴来,弓着身子快步走上高台,将其打开双手捧着跪呈与皇上和厉天冥两章条案中间,让两人能够一道看清楚。
一眼看去就能看到上面的案卷两字。这便就是崔大人将一切记录成卷的卷宗了。
“八年前,十月初二。镇国侯黎耀珉被揭与西黎国七皇子有书信来往,于战时通敌卖国险些将南楚置于战败之地。遂当夜圣上大怒,携一万精兵前去质问。黎耀珉拒不认罪且负隅顽抗企图弑君,最终一门二百二十三口与当夜就地剿灭,以正纲纪。
短短数百字就将一件这般大事草草记录,一直以来此事都被人怀疑诟病,微臣也觉此事蹊跷,在查阅数百卷前后相关联的卷宗后发现所谓当初指证镇国侯府的证据都不能作为证据。
首先,同年的三月南楚才与西黎因事起战。镇国侯一门奉旨领兵前往迎战,战两月节节败退后萧王领兵支援,最终才逼退西黎大军。签百年和平之约。同年九月才回到金陵。
而当初作为铁证的书信其记录上的时间却是八月底,那时的战事已然成定局。而且书信里的内容更是和当时的战事不符合,述说的是一月之前的战况。
其信之中镇国侯是同西黎七皇子说七日后会在路过飞鹰崖让其在那埋伏,然而众位大人都应该知晓,特别是萧王应该是最清楚的,那日/本要走的是另一条路,是突然山体崩塌才改走的飞鹰崖,所谓的埋伏也不过是走过了飞鹰崖之后才平谷才两军相遇的,这信实在太过牵强,而且与时不符。
随后微臣收集了大量当初黎耀珉的书信,研究其笔记发现,这封信完完全全就是伪造的,皇上和黎帝以及给各位大人都看看吧,其中我都已经圈出了不同之处。”
崔大人说着转身对另一个拿着托盘的小太监点头,小太监率先将两张信纸交给跟在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转身从左侧首位的太子起挨个给第一排的每个人分发,用于向后传阅。
见所有都已经分发出去,众人也都开始看起来,崔大人才接着道:“诸位手中的右手拿着的是当初黎耀珉与西黎七皇子的通信,右手里的是收集来的黎耀珉平日里写给朋友的书信和家书,虽说两封信的笔记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诸位仔细看标注圈出来的字,仔细之下就能看出在写黎,顾,均,这三个字的时候黎耀珉在其尾笔那儿都有一个细不可闻的小勾。”
这话一出,太极殿顿时想起一边恍然大悟一般的低呼声,这不说其实真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同,可一说起来,仔细一注意,人人都看到了那几个字尾笔的小勾,只是太过细小,几乎可以说是看不见。
而皇上看到那被崔大人用朱砂墨圈出来的字,拿着信的手慌张之下更紧了一分,青筋都爆了起来,紧咬着牙齿暗骂当年那仿造书信的人无能,竟然没有发现这里,也更恨这崔大人的细致入微,居然能发现这么微小的不同,而且连当年的战时是什么情况都查得一清二楚。
“其实这几个字不难发现,想必当年和黎耀珉关系较好的武将都应该知晓一件事,黎耀珉膝下只有一子,那便就是当年的少年将军黎顾均,黎耀珉对其子虽说严厉但是小时却是极其宠爱,当初黎顾均学字,初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字字尾笔带勾,黎耀珉觉得是趣事自此写这三个字都学着带勾,当初还在武将之中是一件趣事。”
“的确如此,当年黎侯爷这勾写得本是挺大的,随后才渐渐变小的,说是儿子大了,勾该慢慢小了,省得一直被人笑话。”崔大人话音才落一位当年跟在黎耀珉麾下的将军就开口证明起来。
随之附和的声音是越来越多,这事自然也是板上钉钉了,只是这话落在苏子衿的耳里却让她心疼的看向身边的黎顾均。
一个如此疼惜自己的父亲,最终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无能无力,如今再听到这样慈父宠爱的趣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觉得温馨,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把剑刺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见苏子衿如此,君故沉却是淡淡一笑的微微摇了摇头,抓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示意她没事。
而眼角余光看着两人这微弱动作的崔大人心里倒是有一份觉得欣慰,这黎顾均到底不算太惨,找到了苏子衿,也走到了今天,一切真相都该大白于天下了。
定了定决心,崔大人将双手紧握了一分,嗓门提高一分道:“所以,这些书信全部都是伪造的,根本就不是证据,更不能指认黎耀珉通敌卖国。不过这样无法证明黎耀珉完完全全是无辜的,所以微臣又继续查了下去。
这三人,一人是当初给镇国侯府送蔬果的果农,一人是当初黎夫人身边的丫鬟,而这一位,请诸位仔细看看,可还认识。”
崔大人转身手指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身材相对果农更高大一分的中年男子。
男子大约四十三四的模样,皮肤黝烟还有不少斑点,可见是常年暴露在烈日寒风之中,一把络腮胡把他的嘴和下巴是遮盖了个严严实实,虽说长相平常,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特色。
是一双剑目,细长之下眸子却是神色奕奕,好像两把难得的宝剑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光芒一样,而这光芒也一下子将有些人的回忆拉回到了八年前。
“秋峰!”一身穿轻甲的将军一下子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指着男人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
而他这一喊,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记起了这个人来,更让皇上脸色顿时一青,看着那双眸如剑,寒光凌然盯着他的秋峰是嘴角止不住的颤抖,不敢相信。
他他他不是那天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