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入学那年，他哥哥弗莱就退出了兄弟会，但他的声望和人脉都还在。”

　　副驾驶席上传来乔治的声音，嗓音质感十分年轻，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成熟低缓，“兄弟会需要一个菲尼克斯，所以他们找上了队长。你应该能明白缘由。”

　　莫名地，朱诺想到路德维希口中这个家族的隐晦秘闻，还有林赛死前那夜绝望地喃喃过的——

　　“因为这儿是凤城。”

　　她低声复述道，喉间唐突结起干硬浮热的感觉，像是充塞着一块烧红的圆石，烫的她几乎无法忍受。

　　食指指间那块纹身透着沁凉，被她浅含进唇间，像往烧石上泼了一层夹冰的冷水，最初的躁动过去，却又沸腾起攀缠细浊的雾丝来。她的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不着边际地胡乱拐了个弯。

　　“对。谁都知道，在凤城，菲尼克斯只手遮天。”

　　乔治说，一只手倦怠地掩住眉骨，“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从警局把林赛接回了兄弟会。一个警监一早就给弗莱打了通电话，说林赛想报警指证弗莱。”

　　朱诺指节微滞，在红绿灯前稳定刹住车。她回忆起前日那个言辞激烈的警监，那个坚持让唐纳德把林赛的死亡定论为自杀的警监。

　　“指证什么？”她问。

　　乔治很快答道：“我也不知道，弗莱可不会随便跟别人分享秘密。”

　　“后来弗莱让我找几个起了**的兄弟，一起给林赛一个教训。他们都相信林赛自愿来找弗莱，她也不敢反抗。”

　　他抬了抬嘴角，表情涩然，“只有我知道她是被迫的，只有我知道这是个惩罚……但我还是脱了裤子，加入了他们。因为我也不敢对弗莱说‘不’。”

　　朱诺屏住呼吸，重新踩下油门。车内暖气带来一种干枯的焦灼，她偏头不去看他，冷声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没有证据，没法指证我们，所以我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乔治态度恳切，状似没什么需要隐瞒，“我只想说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低低道：“后来发生在林赛身上的事，我真的很遗憾。”

　　“你很遗憾？”

　　朱诺腔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嘴边不着痕迹露出哂笑，“那天早上你又到宿舍楼接走了林赛，后来发生了什么？”

　　乔治略一愣神，好似没料到她会得知这件事，过了半天才说：

　　“弗莱让我把她送到水晶湖边。”

　　他隆耸着双肩，眼帘倾颓下来，“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朱诺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话到喉头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声打断。她敛目向手机屏幕瞥去，只见一条来自路德维希的新消息：

　　*卫星定位显示，你的行李箱不在宿舍*

　　想必是那晚唐纳德警探派来搜集证物的手下，把她那上锁的箱子当成可疑物品之一收走了吧。幸亏她在那之前就把手.和艾薇的贴身藏好了，否则倘若他们用x光照射内部，这一切就很难说清了。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警局找一趟唐纳德。他初来乍到，应该还尚未卷入凤城复杂织密的权力脉中。不管他对她怀有怎样的恶意偏见，他始终是个高洁正直的警官，这一点确凿无疑。

　　朱诺动作顺滑地停下这辆红色保时捷，从内掀开门，一步迈出去。

　　“你是杀死林赛的凶手之一，你应该记住这一点。”她说。乔治隔着一个驾驶席垂下头去，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她打车去了警署。

　　负责接待的警员告诉她，唐纳德警探正带着林赛的父母前去认领尸体，让她在旁边的长凳上稍等一会儿。

　　片刻过后，一对面含悲戚的中年夫妇出现在走廊尽头，由一个她不认识的小巡警陪伴着送到门口。

　　朱诺只犹豫了一个瞬间，便蓦然起身追出门去，在街角拦下了那对夫妇，亮出扣挂在前腰间的。

　　“不好意思，刚才还有些细节没有记清楚，唐纳德警探让我来重新核实一下。”

　　她强迫自己保持着警察该有的、公事公办的严肃口吻，“林赛死前有没有和你们过？”

　　男人痛苦地闭紧了双眼，身边的妻子泣不成声。

　　“没有。”

　　他轻声答，“自从罗拉走了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也不太同我们亲近了。”

　　——“罗拉”。这是林赛死前翻来覆去挂念的名字。

　　“罗拉是？”朱诺谨慎地问。

　　“是我们的小女儿，林赛的妹妹。”

　　在斯通太太抽噎不连贯的讲述中，朱诺逐渐理清了罗拉过去的生活轨迹。

　　罗拉十三岁时无意间观看了一部讲述绿河杀手残忍犯罪的纪录片，从此开始对恶名昭彰的连环杀手情有独钟。接下来的几年间，她连续参与了无数不同监狱的笔友计划，和超过十余名被判处终身□□的连环杀手相互通信，疯狂而迫切地向他们表述自己的倾慕和意。

　　“罗拉每个月都坚持申请探监，高二那年蓝森监狱批准了她的请求。”

　　斯通太太泣不成声，“她连夜收拾行李就离开家，买了去凤城的机票，连声招呼也没打……后来再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哽咽得一度失语。

　　“直到两年以后。”

　　斯通先生环抱着妻子的肩背，眼里闪含着泪光，“我们接到一通电话，通知我们来凤城认尸……当时罗拉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别了。”

　　他短叹了口气，嗓音里满是酸苦与痛楚：“警察说罗拉是自杀，是她自己开着车冲下了悬崖。但林赛一直不相信。她坚持认为罗拉的死跟那些连环杀手有关系……当初她要转学来凤城，我们都强烈反对，可她偏偏一意孤行……”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配合。”

　　朱诺想抬手安抚性地按按他的肩，举到一半又生硬地放了下来，“啊，对了，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个方式？我们可能还有些后续工作要跟进。”

　　她记下了斯通夫妇的电话号码，然后目送他们相互搀扶着举步离开，背影孤独而佝偻。

　　再次回到警局，她错愕发觉唐纳德警官正等在门口。

　　“你想来自首？”他冷哼一声，伸手摸向腰带上拴着的。

　　“有什么地方可以私下里谈谈？”

　　朱诺懒得跟他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视线警惕地四下逡巡一圈，压低音量告诉他，“是关于林赛的事。”

　　唐纳德神色还是冷冷地板硬着，一路出了警局来到一条鲜有人迹的死巷尽头，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驻足停望，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你不认为林赛是自杀的。”

　　朱诺飞速整理着最近两天收集的信息，“我想我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作为，我需要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要取决于你情报的价值。”

　　唐纳德警探轻哼着，不留情面道，“还有真实性。”

　　朱诺提及了那个将前来报警的林赛拱手送给弗莱的警监，林赛疑似自杀的妹妹罗拉，还有她崇拜的那些连环杀手。

　　短暂半分钟的皱眉后，唐纳德斜她一眼，仿佛有什么事急于查证，抬腿便走。

　　朱诺在他身后扬声道：

　　“顺便提一句，我什么时候能拿回我的行李箱？”

　　唐纳德脚步一顿。

　　“……什么行李箱？”他转头。

　　朱诺：“昨天晚上你派人来查我和林赛的宿舍，现在我的行李箱不见了。”

　　唐纳德眉心深深凹陷下去：“我没有派人去过你的宿舍。”

　　傍晚，朱诺回到宿舍楼。

　　房间的门没关严实，屋里被翻找得杂乱不堪，连最隐蔽的**脚都没有放过。路德维希给她的行李箱果然不见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林赛的保险箱，朱诺无从得知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唐纳德警探表示要调查此事，如果有必要的话会内务部，一同找出那个擅自行事的警察。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在**垫上坐了半晌，摸来手机打下一行短信：

　　*我的行李箱现在定位在哪儿？*

　　*在凤城警署。*

　　路德维希立即回复。

　　僵了一会儿，朱诺把手机扔开，仰面摔回**头，手背挡住眼帘。

　　凤城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摸不着头绪，像是对撞又像是脱轨，而真相从未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进了路德维希的第二条短信。

　　*别忘了，今天就是个周六。*

　　今天是个周六。

　　朱诺探手进外套内侧的薄口袋，摸出路德维希给她的那张纸片。

　　那代表了菲恩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菲恩。提及这个名字，她的脑海里快速掠过一双黯淡荒凉的灰眼睛，只有在望向她时，才会透出些天云初霁的光亮来。

　　她坐了起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去一探究竟。

　　然而她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菲恩站在门外，满身都是城市夜晚冷冽的气息，暗金发间氤氲着一点汗湿的潮意。

　　猛然撞见她出门，他仿佛也有点意外，薄唇细微翕合两下，哑着嗓子说道：“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让人很难受的……会议。”

　　他垂眼，身侧的五指略加收紧：

　　“但是我突然想见你，我必须得见你。”

　　他的语速慢慢变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我一直在想你，满脑子都是你。”

　　下一秒，朱诺被用力按进怀里。

　　“只要在你旁边，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他就在她耳边，语声轻淡有如梦呓，又好似一声恍惚的叹息。

　　他倏忽倾身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你们不给我留言，我还是如约来更新啦。憋说话，夸我！

　　这几天用眼过度一直在生理性流眼泪，肩周炎还犯了，疼得死去活来ojz心情也一直不太好，开了这文以后很怕让大家失望，所以写得特别累，质量好像也不怎么样……

　　上章红包获奖名单是[七七][ailnice][步下红毯之后]，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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