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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殇收起手中的字画，看向雨菲：“为何不好好地照看孩子，跑到这里作甚？”

　　雨菲笑着说：“我来这里当然是来看望良妹妹的，恭喜她今日父母重逢啊。”

　　闻人殇微眯起眼睛，他当然知道雨菲大晚上来到此处并不是看望良氏这么简单。这时雨菲接着说道：“皇上，臣妾今日见良妹妹与她父亲团聚，触景生情，想起故去的爹爹心中悲痛难当，请皇上恩准臣妾出宫一日去佛寺里为爹爹上香。”

　　闻人殇几步走了过来，清冷的声音说道：“是只为了上香，还是想借机做其他的？”

　　雨菲听了以后心中一阵嘲讽，果真今时今日自己再难相信他，而他也再难相信自己了。闻人殇猜测的很对，自己虽然外出上香，实际上却是为了联络上风清，与他共同商议扫除苏皇后的大事。既然闻人殇明着提了出来，雨菲也不好说是或者不是，于是便闭口沉默。

　　这时良氏开口说：“皇上，臣妾理解秦姐姐思念父亲的心情，不若臣妾也帮着秦姐姐求个情，请皇上恩准秦姐姐出宫去为她故去的爹爹上香祈福吧。”良氏虽然进宫一年多了，可是始终只是个十六岁的单纯少女，她听了雨菲的话便真的以为雨菲请求出宫只是为了上香，商量单纯的良氏忍不住开口帮了雨菲一把。

　　闻人殇这几日因着良将军的关系须得做出一副宠爱良氏的姿态，既然良氏开了口，闻人殇便应了下来，对雨菲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准了。不过快要过年了，京城人多繁杂，出宫上香须得多带一些人才好。”

　　雨菲淡然一笑，果然还是要派人监视着自己，不过能出宫就是好事，一切就等出宫以后见机行事了。于是行礼拜谢道：“多谢皇上，一切听凭皇上的吩咐。”

　　良氏见皇上准了雨菲的请求，顿时笑了起来，拉着雨菲在自己的床沿坐下说：“秦姐姐宫里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是不是很可爱？可惜我身子多病，就怕过了病气给皇子，不然我早就去看他们了。”

　　雨菲看着良氏清澈明媚的笑容，忍不住叹息，果然是个善良美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民间，一定能寻到一个幸福的归宿，可是这里是皇宫，最阴暗的皇宫，她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稳地活到老呢。笑着开口说：“妹妹多虑了，两个孩子的身子壮着呢，日后你尽管过去陪他们玩，不会有事的。”

　　良氏一听开心地笑了：“爹爹说后宫中人情淡薄，我瞧着秦姐姐就是个好人，那说好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姐姐的宫里头和小孩子们一同玩耍。”

　　雨菲点头说：“好啊。只要到时候不嫌他们淘气就好。”

　　良氏眼睛划过不远处多宝格上放着的一卷卷的卷轴，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秦姐姐，我上次在皇后的宫里看到一副青凤公子的真迹，青凤公子的苍松图最是难得，听说那幅图是秦姐姐你寻来的，妹妹贪心了，也想请姐姐给我也寻一副来，妹妹体弱多病平日里唯一的乐趣便是摆弄这些字画了……”

　　雨菲忙点头说：“没问题，我这次出宫了就帮你打听一下，如果可以就也帮你寻一副回来。”一则是不忍心拂了良氏的意愿，二则是也好有借口去见风清啊。于是雨菲很爽快地答应了。良氏一听雨菲答应得如此爽快，顿时开心无比，拉着雨菲的手千恩万谢。

　　闻人殇看着雨菲和良氏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似乎把他这个正主给忘了，于是转过身去，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内室。

　　闻人殇的身影刚刚离开内室，良氏的眼睛便盯着闻人殇离去的门口，一丝哀怨浮上脸庞，轻声说：“哎……自从我那次小产后，皇上就再没有来我这里过过夜了……”

　　雨菲看着良氏脸上的沉痛之色，安慰说：“你还那么年轻，以后一定有机会的，皇上这也是怜惜你的身子啊。”

　　良氏独自哀怨了一阵，突然拉住雨菲的手说：“秦姐姐，你的心里爱不爱皇上？现在这个屋子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担心。”

　　雨菲想了一下说：“从前……爱过他，现在么，我自己都说不准了，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物非人也非了……”

　　良氏开口说：“姐姐，咱们的皇上看上去淡淡的，其实啊，我总觉得他心里的感情如果真的要流露出来，一定比任何人都深沉。”

　　雨菲无奈地笑了，在良氏的头上敲了一记：“你这丫头还明白这么多啊，不管深沉还是肤浅，他若是不愿意流露出来还不是白搭。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得，好好休养身子吧。”

　　雨菲同良氏闲聊了一阵后便起身回宫了。第二日一大早雨菲选了身素净的一群穿了，招呼了清秋，今天她要出宫了。为了让闻人殇安心，她专门带上了清秋，至于暗地里跟了多少人，她就不知道了。一切等出了宫后见机行事吧。

　　奢华但不张扬的马车一路朝京城郊外的佛寺疾驰而去，是先有人通报了佛寺的住持，雨菲下了马车走进佛寺的时候寺院里面的住持和一群高僧已经恭敬地等候着了。

　　第一次以贵妃的身份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雨菲有些不再在，于是双手合十对那群高僧说：“我佛慈悲，天下众生一律平等，师傅们莫要因为一些虚名破坏了佛门清净，今日我就是以一普通香客的身份前来进香，大家各自请便，不用拘礼。”

　　主持大师手持佛珠，念了声佛号后说道：“女施主果然慧根不浅，此乃国之幸事啊！既然施主喜欢这佛门的清净，老衲等人便自行离去，施主是上香还是休息，轻便吧。”说完带着一群高僧，散了去，佛堂一下子空了许多，雨菲这才觉得自在一些。

　　清秋上前拿了三炷香递到雨菲的手上。雨菲手持三炷香跪在佛像前面虔诚地许愿，许愿爹爹一家三人在底下可以团聚，许愿孩子们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许愿自己今后的路不要再有这许多的波折……许愿之后，对着佛主恭敬地拜了几下，起身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之中。

　　这时一个小沙弥走上前来，恭敬地说：“女施主，禅院里备了厢房，女施主远道而来，请随小僧前去厢房里休息一番吧。”

　　雨菲想着去见风清的事情，哪里有心思去什么禅院休息，刚想出口回绝，只觉得小沙弥往自己的手里塞了一张字条。原来这个小沙弥请自己去禅院别有用意呢，清秋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不便看字条，于是开口对那沙弥说：“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确实是累坏了，既然有厢房，那小师傅就前面带路吧。”

　　跟着小沙弥来到禅院的一间简单朴素的厢房里，雨菲装着一副想要小憩的样子，要清秋去打些热水来泡脚，十冬腊月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干冷干冷的，雨菲在宫里的时候实在是冷得没法子的时候就爱用热水泡脚，泡着泡着就暖和了。

　　清秋不疑有他，听了雨菲的吩咐便出门了。这时雨菲打开手里的字条，一看，上面风清的字迹写着：“与小僧对换衣服，出了禅院大门自有人接应。”雨菲瞟了小沙弥一眼，不明白和此人对换衣服了自己就能顺利脱身？他可是个男的。

　　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雨菲顿时愣住，他竟然能将自己的声音学个十成像，果真不简单呢。于是将字条还回到小沙弥的手中，开始脱外袍，顺带着将头上的首饰全部取下，小沙弥帮着雨菲穿了僧袍，然后手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几下就将雨菲的长发悉数归拢到僧帽中，收拾完这些后，小沙弥看了一眼门外，没有什么人，这才对雨菲说：“施主出了门后右转，走过回廊，穿过月洞门，哪里自有人接应，这边就交给小僧好了。”

　　雨菲心中暗暗欢喜，还是风清想得周道，早就安排好了，早知道这样自己昨夜就不会一夜睡不着觉了。辞别了小沙弥，雨菲垂着头，快步朝方才说的月洞门走去。果然那里站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看着有些面生，可是看上去和从前的春杏一样的沉稳内敛。见到雨菲从门内走了出来，丫鬟开口道：“请小师傅随我来吧。”

　　雨菲跟着丫鬟一路来到佛寺的后门，那里停了一辆简单的马车，丫鬟搀着雨菲，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小丫鬟自己责做到了马车驾车的位置上，鞭子落下，马儿立刻跑了起来，马车启动，雨菲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喜悦，终于自由了。但愿那些影士暗卫啊什么的不要发现自己的行踪。

　　马车抄近路重新回到了京城里，又抄着近路来到了朋来聚的后门。雨菲在丫鬟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朝朋来聚里面走去。时隔多年，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走进这个酒楼情景，仿佛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她忍不住想着，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应邀来这朋来聚喝酒，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丫鬟在前面带路，并没有朝酒楼的前厅走去，而是穿过后厨，来到一个荒芜的院子里，拍了一下残破的墙壁，顿时地面离开一道巨缝，丫鬟看着雨菲说：“快些下去吧，主人在下面等着呢。”

　　雨菲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裂缝，有些犹豫，后来转而一想，这是风清的酒楼，别人自然不会在此处修建密道，而且自己有求于他，怎么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呢，于是提起身上的僧袍，朝那裂缝中走去，落下一脚时才发现这密道里面居然有阶梯，而且秘道深处身处仿佛若有光，这才放心地踩着阶梯朝密道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只听顶上吱呀一声，裂缝合拢。雨菲忍不住攥紧衣袍，强迫自己镇定起来，一步步地下到阶梯的尽头。尽头处有个石门，走近石门后视野才开阔起来。虽然是修在地下的一个石室，可是布置精美，雕花梨木的床榻，沉木制作的茶案，放着各色珍籍和宝物的多宝格，摆着上好的笔墨纸砚的书案。而风清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立在书案边上提着毛笔徐徐勾勒着一副画。

　　还是那身青色长衫，满脸的淡然柔和，虽然是寒冬时节，可是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厚重，果然男人都是不怕冷的。他手中的毛笔笔尖落处勾画出苍茫的高山和潺潺的流水，山顶陡峭的岩石上赫然挺拔着一棵轻松，卓然而立，不入世，不媚俗，放佛要羽化飞仙一般的清雅。

　　雨菲心中装着事情，自然没法和风清一样云淡风轻地作画，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上次让刘万转告的事情，进展如何？”

　　风清落下最后一笔，一幅画就这样落成，他搁下毛笔，引着雨菲来到这个精美的石室里面的茶案边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从茶案下面拿出两坛酒，一坛摆在自己勉强，一坛推到雨菲面前，面含微笑，温厚地说：“新做的桂花酿，秋天的时候就想给你送去，不想宫中看守的紧，一直都找不到时机，刚好你今日出宫……”

　　雨菲不耐地打断风清的话：“风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来陪你喝酒的。”

　　风清揭去酒坛泥封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继续将刚才的话说完：“这个桂花酿清甜爽口，最适合女子，今日天寒，你多喝一些，也好暖和一下身子。”

　　雨菲叹了口气，抬手揭去泥封，抱起酒坛，喝了一口，果然清甜无比，咽下去后整个身子都跟着暖和了起来，更难得的是此酒竟然蕴含着淡淡的桂花的香气，当真是好酒。于是开口说：“果然好酒，不过出自风清你的手里，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风清同样地就着酒坛喝了一口，叹息道：“这是我亲手为你酿造的，酿成后，总是想着你喝此酒时会是何种模样，谁知自你进宫后，便断了所有的音讯……每每想你的时候，我就会喝一口这酒，因为这酒的味道和你一样的清甜，香醇，芬芳……雨菲，原来相思的滋味，竟然是这样的……”

　　“风清，你醉了。”雨菲淡淡地说。风清的心思，她不是不知，可是现在的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能给他任何的希望。思及此雨菲站起身，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朋友之谊，若是非要如此说话，我这就回去。”

　　风清伸手捉住雨菲的手腕，眼眸闪烁几下，漏出一丝希翼：“不要走，你不是想知道苏皇后的底细吗？坐下来，我说给你听。”

　　雨菲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风清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此事你放心，虽然朝廷中支持苏皇后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特别是朝廷中的那些人，最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了，他们支持苏皇后不过是冲着苏皇后的皇后至尊和太子的荣耀而去，只要苏皇后和太子倒台，她身后的势力自然烟消云散，不足为惧。”

　　雨菲冷冷一笑：“倒台？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不要他们倒台，我要他们统统去死！”

　　风清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安排吧，刚好最近新得了几个人手，也该给他们派些任务了。”

　　雨菲不再说话，风清做事最是稳妥，既然他说了他来出面安排，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会解决，真是没想到困扰自己许多日的难题，在风清几句话中，竟然就这么解决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庞大的情报系统和精锐的杀手组织啊。此时此刻，雨菲羡慕之余，忍不住也想创建自己的情报系统和誓死效忠的死士。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像前段时间那样心中有恨，却没办法解决了，更不用如此求助于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风清淡淡地笑了起来，他说：“雨菲，你穿着僧袍的样子很好看，你让我想起了我娘。”

　　雨菲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风清，你真的是醉了，我如何会像你娘？”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和他一起拜访过北地的素心庵，而庵里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师太正是风清的娘，这么说来，自己穿着一身僧袍倒真的有些像他娘了。于是玩笑着说：“原来风清你这么大个一男人，竟然也有想娘的时候？”

　　风清饮了口酒，缓缓地说：“你有所不知，我本名并不叫风清，我乃是两年前亡去的魏侯的儿子，嫡出儿子，我本名叫做魏辰，我娘在出家以前是我爹的正房夫人，我出生后不久，我爹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非要娶她进门，我娘百般劝阻后无用，一气之下就出了家，而我……”

　　“而你被你爹后进门的姨夫人们陷害，离开了魏府，可是如此？”雨菲饮了口酒，接着说道，好多的家宅争斗之中，还不都是这样的戏码？

　　风清饮了口酒，叹息一声：“我是自己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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