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如影随行 第44章 半妖复仇〔17〕
作者:砚举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就这么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流浅攥紧了浮朱的手,一步步顺着那看似轻薄实则看不透尽头的白雾向前走去。

  终于,那白雾渐渐消散,依稀可见烈熙在前方的玄色背影。流浅侧脸,终于是透过那白色的薄雾,寻见了浮朱的噙着温柔的浅金色眼眸,心中一暖,不安瞬间放下。

  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外界施加在他身上的剧痛,只是一点点挪动着手指,十指相扣,拉着浮朱向着前方走去。

  白雾愈发稀薄的地方,便是越能感受到锋利如牛毛小针般的灵气,似是在寻着周身的间隙,想从那点点毛孔中刺入身躯,绞杀那血肉之躯。

  一步一步越发艰难,流浅甚至从一步之遥的前方,感受到了含着杀气的凌然剑意,一剑惊破九天玄境,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直朝着流浅面庞袭来,那裹挟的剑气几乎将流浅逼退。

  手上被施加了一股力道,稳住了流浅微微摇晃的身躯,他转脸看见眼神关怀的浮朱,沉默地摇了摇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早已踏过那道剑气的烈熙似是知道身后的情形,旋然转身,下颚微抬,眼神睥睨而高傲地注视着脸色煞白的流浅,开口便是毫不留情。

  “若你连此关都过不了,便休再提亲手复仇一事,因为你根本触不得那洗练池的池水。”

  他淡淡地看着眼神倔强的流浅,血色的眼眸中含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倒不如将这小铃交给你那道侣,我看,他倒是比你能承受……”

  听了这话,流浅转头看着身旁面色有些苍白的浮朱,继而垂首望着手中那已经在剧烈晃荡的小铃,咬了咬牙,猛然抬首,将那短短的一句话,一字一顿地从口中逼出。

  “不,由我……亲手,我当然可以……”

  他借着心中拧着的这股劲,硬生生向前跨了一大步,便直面上那道凌然的剑意,似乎一抬脸,便会被剑意所伤。

  浮朱并没有阻止流浅,他心中比谁都清楚,流浅需要自己跨过这道坎,没有人能帮他,他也不会愿意有人帮他,羽族,向来是比谁都骄傲的。

  因而,他只是默默地跟在流浅身后,并不超越他,紧握的手却是没有放开。

  流浅迎着那剑意,便被逼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觉得眼珠要被割伤,却也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一步步挪去。

  闭着眼睛,触感便被百十倍地放大了。流浅感受到了凌厉的风刀刮过身躯,像是留下了刻骨的伤痕,而顺着那疼痛的地方,竟是有阵阵酥麻痛痒钻入骨髓,仿佛是吸人髓血的毒虫,一点点贪婪地"yunxi"着。

  而继续向前走,那凛然的剑意竟是完全改变了,似乎是另一把神兵利刃留下的,不似上一道一般蚀骨缠绵,却是如同狂风巨浪,又如同疾风骤雨,来势汹汹,击打着人的脊梁,锻造着人的骨血。

  过了这两道剑意,流浅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睁眼,看着一旁同样松了一口气的浮朱,相视一笑,再向前望去,烈熙,近在咫尺。

  原本刻入骨髓的痛楚在经历了那剑意后,竟是算不得什么了,流浅和浮朱跟在烈熙身后,恢复了原先的步调,望着那一点点消散的白雾,只觉得轻松百倍。

  突然,走在前方,背对着他们的烈熙忽然开口,轻声说道。

  “你等可知,洗练池为何称为洗练池?”

  流浅看着若有所悟的浮朱,茶色的眼眸中含着疑问。

  “大致是了解一些的,”浮朱看着前方那直挺的玄色背影,缓缓道,“大抵是因为上界的神兵利器在开刃时,都要经过洗练池的池水打磨一番吧……”

  “你倒是有些了解,那便可知这洗练池中是凝结了多少剑气与刀意了……”烈熙停下了脚步,转身而立,眼神略过浮朱,停驻在了流浅身上。

  “你挺过那两道剑意,洗练池,便奈何不了你了。”

  流浅迅速反应过来,眼神讶异地注视着负手而立的烈熙,惊愕地问:“那不成,那剑意出自帝君您之手?”但他又疑惑了,总不至于那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意,竟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吧。

  烈熙并不在意流浅的讶异,只是眼神漠然地扫视着已经完全淡去的白雾,看着不远处那面如同琉璃镜子的水面,扫过水边高高矗立的透明泛光高塔与丛丛立着的粉白桃林,周身的气势竟仿若要凌空而去,飘然若仙。

  在虚幻中,流浅竟似乎瞧见了隐在烈熙身后那耸立着的高大王座,在上界灼人的白光中闪烁着刺目的光华。他淡淡地启唇,却让人无法忽略他语气中的凌然傲气。

  “自然……想必这三千年,没有人能破得了我这一剑……”他转眸看向那平静的池水,慢慢走近。

  流浅看着那原本静止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从池水的中心荡开,粼粼波光在眼前闪动着,仿若无数的光斑在水面流动。

  他望着烈熙那绣着金纹的烟靴沾染上池水,整个人却诡异地浮在水面之上,悬空立着。

  他拉着浮朱跟上,也越过那白玉的池壁,踏上了水面,便发现了其间的奥妙。

  他松开浮朱的手,弯腰伸手,捧起一捧池水,却发现在脱离水面的一刹那,手中的水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眼前,只余下一缕幽幽的暗香。

  “是浮光。”浮朱见了流浅的动作,将他拉起,为他抚了抚身上凌乱的袍子。

  浮光,天下至重之水吗?

  流浅轻嗅着指尖那缕暗香,摩挲了一下手指。未曾想到,这上界当真拥有这般珍奇,要知道,浮光此名,人人皆知,却从未有幸得见一面。

  上界奇书《玄颐传》曾记载,浮光之水,天下至重,山陵亦能浮之;宜锻剑,宜制兵,宜淬炼。然百利必有百害,浮光之水,触之,神魂崩裂;沐之,根骨尽毁;饮之,则此生此世不得脱也。

  流浅非上界之人,并不遵照那神魂崩裂一说,只是触手,便感受到一阵寒冰之意袭上心头。

  他在那阵阵寒气的围绕下,与浮朱一起,向着立在池水中央的烈熙走去。

  “现在,该怎么办?”他拎起那叮铃作响的小铃,摇晃了两下,冲着烈熙伸手。

  烈熙只是淡淡地盯着那发出刺耳动静的小铃,像是透过那银质的表象,看到了之中疯狂跳动的那缕火苗。

  “便扔进这池水中吧……”他淡淡地回复,望着脚下泛着波光的水面。

  听了这话,那小铃摇晃地愈发疯狂,急促的叮铃声回荡在池水面,竟是激起了淡淡的涟漪。

  “竟是这般简单吗?”流浅愣了愣,看着想要逃脱自己手心的小铃,攥紧了之后,愕然开口。

  思索了片刻,仿佛有些怅然,但还是顺从地弯下腰,将那小铃抛进了池水中。

  小铃在空中划过一条银色的弧线,却是仿佛生了灵智一般,生生浮空,像是想要逃窜一般。

  然而,那浮光之水却是更加厉害,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像是嗅到了鲜血气味的野兽,竟是激起了一道高高的浪,将那意图逃窜的银色小铃裹挟住,拉入水底。

  流浅本还是有几分警觉,见此,只是呆立在水面,看那银色小铃被清澈的池水吞噬,泛着淡淡的烟气,附着在其上的小小气泡一点点侵蚀那小铃,将那银色的外衣撕去,暴露出藏在其中的明黄魂火。

  一阵烈风席卷而过,生生吹乱了流浅鸦青色的长发。他伸手去理那乱发,将它束起,然后发现那明黄色一点点暗淡下去,闪烁了几下,而后再也不见丝毫亮色。

  他自然是听不见的,而身旁的烈熙与浮朱则是听得一清二楚。

  浮朱搂住了有些怅然的流浅,将刚刚那卷杂在风声间的凄厉惨呼从记忆中抹去。他看着竭力平静的流浅,浅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走吧……”烈熙打断了浮朱无声的安慰,率先转身离去。

  然而,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倏尔转头,如利剑一般的眼锋,直指那开始慢慢冒泡的池水中央。

  “快走!”他大声开口,驱赶着已经反应过来,一脸警觉的流浅与浮朱。

  似乎是感受到了烈熙等人急切离开的心思,那气泡愈发多,也愈发快速地产生,清脆的爆裂声一点点拉紧流浅心中那根弦。

  苏易临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力量涌入系统中,他明白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他看着外界一触即发的形势,感受到一种将要被剥离的感觉,他可能要离开了。

  “快走!”苏易临的急促话语在流浅耳旁炸开,流浅迅速反映过来,看着表情同样凝重的浮朱,拉起手就向着不远处那片薄雾跑去。

  身在空间中的苏易临仿佛身处冰窖,他太明白萧随那副表情了,记得当年红衣楼的任务时,萧随身处绝境,也是般急切而凝重。

  他望着身在池水中央的烈熙,眼中浮着一层剧烈波动的水光。

  他明知道烈熙听不见他的呼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高呼。

  “萧随!萧随!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仿佛听到了苏易临的呼喊,烈熙侧身,遥遥望了一眼向着白雾奔去的流浅二人,面上的表情却是让苏易临心醉的温柔。

  仿佛被安慰了一般,苏易临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带着点点流光的琥珀色眼眸,显示了他内心中的不平静,他安慰自己,萧随已经不是前世那般弱小了,自己要相信他。

  可是,直奔白雾的流浅和浮朱已然发现,来不及了。

  他们同时听到了身后那声清冽的龙吟声,却仿佛夹杂着难以释怀的仇怨一般,缠绕着浓烈的恨意与绝望。

  他们顾不得身后的异动,只是奔着那白雾而去,在触到的一瞬间,却被狠狠反弹了回来。浮朱条件反射般拥住流浅,承受了那重重的一击,翻滚着,跌落在那无瑕的白玉池壁边。

  流浅迅速从浮朱怀中钻出,焦急地浮朱的伤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渐渐传来的兵戈声打断。

  “何人擅闯我修罗族禁地?”一道雄浑的男声传来,伴随着长戟破空之声,向着那道玄色的声影袭来。

  “喀拉——”那长戟未曾触碰到玄衣人的毫毛,便被一道烟色的影子拦下,重击之下,直接化为了碎片,坠落在浮光之上。

  流浅愕然回首,看着那缠绕着魔气的烟色影子,竟是一把缠绕着龙身的利剑!

  它高悬在烈熙身边,明明是护卫着他,却不愿被烈熙触碰分毫。

  烈熙看着那拦在身前的魔剑,血色的眼中竟是浮现出难得的愧疚。

  “龙泽,”他开口唤那剑,“莫要再闹脾气了……”

  那剑抖动了几下,却还是不理睬烈熙,蚀骨的魔气缠绕在凛然的剑意间,直直地冲着从那入口冲进来的一行人。

  “龙泽?!魔剑龙泽?”听到了烈熙的话,为首那妖艳女子愣住了,妖媚的眼流连在烈熙身上,口中吐出的竟然是浑厚的男子声线。

  她望着烈熙的眼中逐渐染上深刻的仇恨:“叛军殷华?!”怨毒的情绪缠绕在话语间。

  烈熙淡然地望着那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缓缓开口:“汝是何人?修罗族的惊羽君是魂飞魄散了吗?竟派出这样一个小辈。”

  “惊羽老祖?汝竟还有脸问我族的惊羽老祖?老祖当年若不是受了你一剑,何至于会在百年前陨落?!”那女子不等烈熙开口,便飞身上前,冲着烈熙的命门就是一击。

  烈熙没动,魔剑龙泽便替他挡住了这一击。

  “当真是一条好狗!却不知你的主人弃你堕天,让你沉寂千年,而后从仙剑堕成魔剑的仇怨,又怎样能够纾解呢?”那修罗族的女子狼狈地躲过了龙泽的反击,叱骂道。

  龙泽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烈熙面前,仿佛没有听到那怒骂。

  烈熙见那女子出口愈发过分,打断道:“我倒是不知,我领军之时,弑一干叛军又有何罪过。”

  “叛军?”那女子眉目间满是讥讽,“倒是不知殷华帝君疯魔之时,那些亡者除了我修罗族以外,还有半个战场之人,那些是何族呢?莫不成,是我记错了?那些白白死去的,不是天族么?”

  “再说了,现下帝君可不能胡说啊,我修罗族可是阻止您入魔屠族的功臣啊……”她眼中流转的是无限的狡猾与恶意。

  早在烈熙堕天之时,修罗族便开始将自己洗白,那脏污的恶名,自然是全由那堕天而去的叛徒担着了。

  烈熙无所谓地望着那满目皆是恶意的女子,眼神掠过身后警惕的浮朱二人,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便无话可说了……”他的眉眼间尽是锋芒,仿若万年前那个风华如故的殷华帝君。

  “便以手中锋刃,以分胜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