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浩方说于世达已经死了的时候,正南开始还略微一怔,随即告诉他这不可能,因为就在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上面的天桥上看到过他。.
司徒浩方没有立刻辩解,反而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正南好一阵,就好像正南是个精神病患者一样,令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不过正南自认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如果队伍中会有人因此而神智不清甚至精神崩溃,那也绝不会自他开始。他觉得司徒浩方既然说于世达已经死了,一定会做出充分的说明,不妨就先听听他的说法,然后再作判断也不迟。
司徒浩方再次叹了口气,将他和三个人的经历讲了出来。
原来,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三个人在乌兰乌德州与大部队分开之后立刻朝预测地点赶去。其实原本那个地点距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的直线距离也不远,不过其间被一条狭长的水域分隔开了,如果从乌斯季巴尔古津过去的话要绕道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反而不如从乌兰乌德州直接前往来的更加容易些。众人在乌兰乌德停留的时候做了不少功课,最终确定了兵分两路的计划,原本的打算是正南一方到了乌斯季巴尔古津后找寻落脚的地方,可能的话租一条渔船,待到临近夏至的时候众人乘船前往;而于世达三个人则是先行到预定地点探路,但他们的工作性质也只是限定在了探路这一点上,临行前曹沝和正南都反复强调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一定要在与大部队会合后再做计议。
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这个组合是经过曹沝和正南仔细斟酌后确定的,他们认为于世达精于盗墓,司徒浩方偏重于科学,王贵这个考古专家出身的人介于他们之间,可以起到一个平衡的作用,这样的组合在碰到紧急情况时应该可以确保万无一失,更何况被任命为临时负责人于世达是个老江湖了,比较而言,正南反而较之曹沝更加信任的是他。
三个人开着一辆越野车离开乌兰乌德,他们开始还沿着西行的公路行进了三十公里左右,进而转入向东北的一条土路,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应该在傍晚的时候可以到达贝加尔湖的边缘,届时只要随便支起个帐篷熬过一夜,明早差不多就可以到达准确的地点了。
然而走到日已西斜的时候,酣睡的司徒浩方在骤然停住的汽车上惊醒过来,只看见开车的王贵摇下了玻璃窗,与外面什么人交谈着。
司徒浩方觉得有些奇怪,从后座一跃坐起,这才看到原来车外是个亚裔的游客,背了个巨大的旅行包,正向王贵打听怎样去乌斯季巴尔古津镇。王贵勇蹩脚的英语说了几句,对方似乎还是不明白,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从中国来的,只不过是世代居住在中朝边境上朝鲜族,汉语不算流利却可以勉强交流。
王贵的母亲也是朝鲜族,在这偏远的地方碰到了半个老乡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让对方上到了车上,告诉他说他们差不多明天也要去乌斯季巴尔古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同行。
背包客上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于世达暗地里给王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怎么可以随便在路边搭客?司徒浩方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这里荒郊野外的,西伯利亚的治安一向不好,当地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对华人的情结,再说他们一行人是去探查盗墓的地点的,这样的行动要隐瞒都不容易,怎么还主动招惹不相干的人呢?
也不知道王贵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忽略了于世达和司徒浩方的反对,只顾着与背包客攀谈,丝毫不以为怪。将近半夜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露营的合适地点,四个人合力搭起了两顶帐篷,然后分成两对,各自休息去了。
司徒浩方是个体弱的知识分子,这些天来的旅途奔波早就令他有些不堪重负,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立刻沉沉睡去,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似梦似真的一声惨叫惊醒,这才发现原本睡在旁边的于世达老爷子不见了踪影。司徒浩方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帐篷周围走了两圈,却不见于世达的踪影,这才来到王贵所在的帐篷找寻,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之声,心下觉得奇怪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虽是盛夏时节,西伯利亚地区的夜晚还是比较阴冷,风声很大,司徒浩方只勉强听到帐篷里面传来人声,却无法分辨究竟是谁,只依稀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您拿不到的东西未必我也拿不到,对它我可是志在必得了——要说起来您现在这个状态貌似不再需要它了,何苦还抓着不放,不如成全了晚辈,也好落下一个礼让他人的好名……
司徒浩方一时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睡觉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又有外人来了,借宿在王贵的帐篷里,此时正在闲谈?
正疑惑的时候只听另一个声音阴笑了一声后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打它的主意,也不称称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我在这里等待了几十年,没想到等到的是你们这样的角色,说句不中听的,别说是那墓穴你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就算是我安排在外面的机关都不是你能轻易突破的,所以看在同行的份上,我还劝你早点回头吧,最起码能保全条性命,毕竟这个斗可不是谁都能倒的……
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另有所指地继续道:尤其是像这种只会在门外偷听的人,实在都只是鸡鸣狗盗的乌合之众而已。
司徒浩方听到这里一惊,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发现,下意识的就想偷偷离开,以此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哪知道还没转过身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头部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立刻就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司徒浩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漩涡中的平台上了,旁边坐着的王贵见他安然无恙放心地舒了口气。司徒浩方问王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贵支吾了半天却始终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现在他们身处险境,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做计议吧。
司徒浩方觉得事情分外蹊跷,自己明明是在野外营地上,怎么会被移动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满眼望去四周都是旋转地水流,唯一的光亮都来自王贵手上的荧光棒,再看平台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所有随身物品一应俱全,被整齐地码放在刚才他起身的地方的旁边。
司徒浩方忽然想起在营地上听到的谈话,觉得王贵肯定对他有什么隐瞒,虽然谈话的内容对他来说有些类似于天方夜谭,不甚明白,但他至少从中听出了核心内容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他进而又想到了那个背包客,他和王贵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帐篷内,而他虽然没有听清谈话的双方究竟是谁,但总归与王贵大有关系吧,难道王贵与背包客原本就是认识的,之前在公路上的偶遇只是故作姿态,实际上是对他和于世达隐瞒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司徒浩方是个爽直的读书人,遇事不懂得隐忍待发,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自然也毫无讳言地逼起问王贵。想不到王贵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让他去看看位于平台中央的那个锁具,是否有办法可以打开?
司徒浩方怒了,索性扭过脸去不再理会王贵。他预感到对方肯定知道些什么,而那才是他们陷于此地的关键,如果不能了解个明白的话,自己可什么都不愿意参与。
王贵似乎明白司徒浩方心中所想,也不出言勉强,独自站起身走到了平台的中央,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所说的锁具上动了动,整个平台随即也跟着移动了几下。
司徒浩方大奇,立刻凑了上去——说到底他还是个好奇心很强的科学家,如此玄妙的机关对他来说具有极大地吸引力。他几乎只在一瞬间就猜到了锁具的原理,只不过对于开启它的细节还要再斟酌一番,趁着研究的当口又问王贵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下手要在他的脑袋上打那一下?
王贵见司徒浩方似乎对打开这锁具较有把握很是高兴,随口道:我们是受雇于曹沝的同伴,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不利的举动呢?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晚知道要比早知道的好,总而言之,我会尽力帮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时候自然会真相大白的……
司徒浩方没从王贵的话中听出些什么,只好转而继续研究起锁具来。他把随身带来的电脑打开,从中调出了储存的数据,然后将九个孔洞转到某个位置上。然而这番动作下来锁具以及锁具所在的石板都是纹丝不动,看不出有任何被破解的迹象。司徒浩方不觉自额头渗出汗珠来,这才知道这道机关并不简单,若想解开还需要大动脑筋了。
王贵是研究考古的,对司徒浩方利用天文知识来破解这道机关丝毫不懂,只在一旁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司徒浩方又琢磨了好一阵,始终不得要领,忽然回身问王贵可知道于世达的下落?
司徒浩方的本意是想暂时休息一下大脑,附带着问问王贵是否见过于世达,因为自从昨晚醒来发现于世达不在帐篷里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他,想来王贵既然能把他带到这里,应该对于世达的行踪也了解吧。
然而王贵一听他这样问,立刻板起了脸孔,思量再三最后才下定决心般地说了句:于世达死了!
司徒浩方大惊,忙问怎么会这样,王贵好像不想过多地提及此事,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说,昨天路上遇到的那个背包客其实是个劫匪,在晚上趁大家熟睡的时候杀死了于世达,而司徒浩方脑袋上挨的那一下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好在王贵机灵,与背包客以及他的同伙搏斗了一番后这从对方手上救下了他,背着他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这才不甚跌落到了这里……
司徒浩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天在帐篷里窃窃私语的是背包客和他的同伙,继而不免对于世达的死感到有些难过——毕竟和他相处了几天,彼此虽然说不上是朋友的关系,至少也算是队友,如今却人鬼殊途,想来不禁让人感慨。
同时他也明白是什么让王贵的情绪如此低落,因为背包客是经过他的允许这才上了他们的车,王贵肯定觉得他应该对后来发生的事负责,对于世达的死负责,难免被自责的情绪所充斥,难怪他不愿意对自己讲述事情发生的细节呢。
想到这里司徒浩方也就不再多问了,只顾仔细研究起锁具的构造,找寻可以解开它的办法。他总觉得这九个孔洞代表太阳系九大行星这种思路并没有错,但电脑中推演出来的夏至日九大行星的排列顺序为何无法将其开启呢?难道有什么是被他所忽略的吗?
没错,司徒浩方灵机一动,想起了时下虽然流行却被专家斥为歪理邪说的一个推论来,立刻在电脑上利用软件演算了一遍可行性——这个发现只要付诸于实现,对于司徒浩方来说意义重大,绝不仅仅限于打开机关那么简单,因为他从另外一个侧面可以证实天领域内一直争论不休的东西,凭此举完全可以扬名于学术界了。他兴奋异常,直从地上一跃而起,欢呼了一声后转身就要告诉王贵,想让他一起分享他这一惊世的发现。
然而王贵并不在他背后——他又环视了两圈,却再也没再看到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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