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忽然自水中冒了出来,着实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听她的意思,是要大家沿着小径,朝向山洞的方向前进,虽然对正衡等人来说,这也是当下能够预见到的唯一出路,可女人总是这般故弄玄虚,反倒叫人免不了心生顾虑。.就像前一次她自己跳入通道里面,害得众人不明所以地跟在身后,险些全都送掉了性命一样,仅凭这件事就可以让人产生怀疑,她这次指的这条路到底又会如何的遍生荆棘、令人举步维艰?
女人眼见着他们都默不作声,顾自的笑了笑,双手在地上一撑,从水中攀到了小径上。
正衡见女动作如此娴熟,不禁好奇心起,问她为何其余六个人鱼的**都是鱼尾,唯独她却有一双人类的双腿?另外,不知道人鱼是否也和人类一样,都有各自的名字——现在大家既然同为盟友,彼此之间的坦诚必定能够增强互信,有利于下一步的合作关系的顺利进行。
女人刚从水中出来,一身傲人的曲线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直把他们看得呆若木鸡一般。正衡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开来,指点着向女人一一介绍了同伴的姓名。
对于正衡的前一个问题,女人只是回报以一个笑脸,然后耸耸肩,说她们人鱼倒是都有名字,不过不像人类那样,将其看得那么重要。对她们来说,名字只是一个虽然属于自己,却在更多的时候被别人所使用的代号而已,并不涉及到诸如名望、名利、名声等衍生出来的概念,所以,总体而言,只要别人喜欢,可以用任何一个代号来对她加以称谓,她非但不会介怀,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女人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令得正衡颇感无奈,联想起先前初到孝陵时,夏侯水曾经做出的那番高谈阔论,他索性告诉女人说,以后就以“小婉”的名字称呼她好了。
温柔又不失婉约,很好的名字——女人只如是点评了一句,算是默认了它作为自己名字,如此轻描淡,不禁又引得众人在心底发出的一阵感叹。
“那么——”正衡吁了口气道,“既然名字的问题已经解决,还是跟我们讲讲那个所谓的‘五帝守宫’是怎么回事吧!”
小婉道:“我还当你们只顾着大饱眼福,却忘了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了呢,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几乎就要失去耐心,任由你们自己去用生命探寻答案了……”
虽然小婉一如既往的卖弄风情,可这次正衡总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说那个什么前路极其凶险之类的言辞,好要借此凸显出并非是因为她们人鱼的无能,才一直都没能从地宫中逃出去的事实吧!
正衡一向都对未知的危险抱以谨慎的态度,可不等于他就对小婉几次三番并且言过其实的恫吓之词不会产生厌烦,因此,他索性让女人别再故弄玄虚,尽快切入正题,才是节省大家时间的最有效的办法。
小婉被正衡这么一催,立刻就现出几分不悦的神情,不阴不阳地道了声“好”后,这才将她在这些年里,所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所有人鱼最初被置于东陵地宫当中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孝陵墓室当中的玄机,她们意识到,所谓的聚险天下的山水格局,总会以固定周期而发生的演变,全由从河底的巨大通道中所涌出或者退去的海水所控制。可要想让如此大量的海水运转起来,必然需要巨大的动力推动,人鱼终生以海为家,深知其中的道理,几经周折,她们终于循着通道下到地下的溶洞里,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另有一条密道与海洋相连,所有进出的海水都受到潮涨潮落地左右,难怪会呈现周期性的变化了。
这个发现对人鱼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惊喜,她们立刻就追随着退潮的海水进入到洞穴中,满以为会就此游向大海,谁知道行至半路,忽然发现眼界宽阔起来,眼前再次冒出了个偌大的空间,可与之前的那个溶洞不同,这次她们进入的,更像是一个人工建造而成的巨大墓室。墓室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类似于溶洞中的小径悬在半空之中,小径的这头连在高悬于一侧墓壁上的山洞的出口,另一端分成两岔,分别连在对面的墓壁上的两个彼此远离,却又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的圆形洞口上。
两个圆洞当中,至少有一个直通向海洋,这是显然易见的事情,不过在墓室的正当中,小径一分为二的岔口上,向上隆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台,遮挡住了人鱼的视线,令得她们一时间还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形。适值海水正在退去,墓室当中的水位越降越低,一旦低过山洞和小径,只能在水中活动的人鱼就再难顺利通过,不得不等待下一次的落潮。因此,为了把握眼前稍纵即逝的时机,近百的人鱼只得相互簇拥着,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直朝向对面墓壁的洞口奋力游去。
不成想刚刚靠近高台,行进的队形立刻就变得大乱起来,最前面的人鱼四散奔逃,可还没等游开多远,立刻就被几道寒光斩成两半。
幸存的人鱼慌不迭地退回到了来时的洞口边,惊魂初定,这才看清面前的水域里悬浮着五个身着金甲战衣的人,每人都有一把宝剑在手,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可不就是本该埋在上层墓室当中,却不知缘何出现在这里的五位皇帝!
就凭刚才只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将浩浩荡荡的人鱼群阻阻挡并且击溃,足可见对方的厉害,加之海水已经快要退至洞口,幸存下来的的人鱼只好作出决定,经由来时的路暂时折返回到了溶洞中,免得被困在墓室里任由五帝的屠戮。
这是人鱼做出的第一次尝试,虽然以失败而告终,却并不是最为惨烈的一次。随后的若干年里,她们可谓是厉兵秣马多方准备,可每每在试图穿过墓室的时候,都会遭受到那五个皇帝强有力的阻拦,运气好的话还能尽数回归,运气不好的话则难免会有同伴命丧,如此这般,原本九九之数的人鱼种群,除去病死的外,大多都殒命于地宫当中,到如今就只剩下她们区区七个了……
时光流转,岁月穿梭,一转眼三百多年就这样过去了,对于人鱼来说,最为痛苦的既不是不断丧失同伴,也不是始终无法回到大海,而是生命偏偏凝固在了这个苦难的时间点上,让她们拥有不死之身的同时,不得不一并接受永世孤独的命运。
化外方一日,人间已千年,这其中的苦楚和悲哀,又有谁人能够体会?
女人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令得几个大男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此时的他们,已经全然将所有对人鱼的成见抛诸脑后,转而用同情和怜惜取而代之,唯有正衡一人还算较为清醒,待到其他人都唏嘘完毕后,又问女人,之前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为何要在河中推动那口漂浮的棺椁?
小婉的脸色骤然变得冷峻起来,恨恨地答道:
“备受你们人类推崇的这五个皇帝可都不是善类,不仅守住地宫不让通行,每逢六十年一遇的大潮来临时,还会借助水势进到上层的墓室里,试图将我们赶尽杀绝。因为五座帝宫的墓室之间都有暗道相通,所以每逢大潮的时候,整座地下墓室就都会彻底浸没于海水当中,我们几个姐妹只得使用石棺来堵塞那些暗道,希望能够保全一块栖身的所在,支撑到潮水退去的那一刻——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距离我所说的下一次大潮,就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如果能一举破了那‘五帝守宫’的阵势,对大家都大有好处,可一旦失败的话,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安全地退回到上层的墓室里去了,所以别怪我老是催促你们,要知道早一点行动,就会多一分希望,咱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也就只能一起死了……”
正衡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心想眼前这个女人真可谓是心机重重,故意将他们带到这里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让他们彻底失了回寰的余地。现在可好,除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一条路外,就只能等到下次涨潮的时候,再重新回到上层墓室中去。可万一女人所言非虚,下次的潮水真是六十年一遇的大潮,还会引得五个皇帝杀心大起的话,就算能够原路退回,也并不能够就此确保安全。究竟该何去何从,还真是个让人大伤脑筋的抉择……
正衡忽然忆起裕陵里石棺顶门的事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正是源自于人鱼的为求自保所做出的“杰作”,仅据此看来,已能确定小婉的话至少有七八分的真实了。只不过既然数十个人鱼都先后惨死在这里,小婉又凭什么确定他们就能顺利通过把守地宫的五帝呢?
在水中人鱼具备远超过人类的灵活,却仍旧不能突而破之,更别说他们几个大男人水性高低有别,并且还除了两把宝剑外,别无更多的利器可供仰仗,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此行必定会是九死一生、十分凶险。在正衡看来,女人既然会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么是心中早就有了必胜的把握,要么就是一心求死,顺带着还要拉上他们几个人充当垫背,用心险恶,可见一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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