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大名的张三链子,竟然是别人的家奴,这种说法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可它偏偏出自张克易之口,不禁让正衡暗忖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才有如此高超的御人之术?
张克易虽然提出的问话,可显然并不指望正衡知道内情,只是将话题从《河图》转移到此事上来。
正衡却想,《河图》的来龙去脉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对于它与《连山》《归藏》之间存在的关联,张克易虽然推说并不知情,可言语中似有未尽之意,如此急于将话题岔开,或者是他存心隐瞒,根本就不想将所有实情都倾囊告知;又或者是为了解释得更加清楚,这才引入另外一件事来从旁加以佐证……
依着张克易此时的情形,完全没有必要欲言又止,因此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正衡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河图》和张三链子的身世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张克易似乎看出了正衡的疑惑,可这事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个清楚,必须要从他的父亲张三链子,当初进入东陵时的遭遇开始,环环入扣、娓娓道来才行……
他说:
在摸金倒斗的行当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就是越是古老的墓穴,其中埋藏的宝贝就越是珍贵,商周崇鼎,秦汉惜玉,唐宋重彩,及至明清,陪葬之物就像是同时期的墓葬制度一样,毫无特点可言,只有外行游盗才会打它们的主意。
当然,明清两朝的帝陵,仍旧还是极具吸引力的,只不过这一时期的帝陵葬制有别于前朝,全都是地面建楼、地下筑宫,并且兼有全副武装的守陵卫士日夜保护,一般人想要靠近都不可能,更别提进入其中加以盗掘了。
然而世事无常,随着一个旧王朝的倾覆,那些一直被奉如禁地的所在,也随之城门洞开夜不设防了。张三链子是盗墓界里的翘楚,对于此事自然是最为敏感,早在太平天国作乱,清廷将全部兵力都南调围剿的时候,他就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身摸金了东陵的地宫。
那时张三链子虽然已经声名远播,可还远没有达到他所希望的程度,如果能借助对东陵的盗掘,从此奠定他在行内泰山北斗般的地位,至于地宫当中的金银古董之物,他根本就就没看在眼里,只是打算随便捡两件非比寻常的古物后就从中出来,却没想到东陵的地宫竟然如此玄妙,进去万分容易,可想要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张三链子当时已是佩戴有三枚摸金符,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虽然东陵的机关让他感到有些挠头,可还远不至于手足无措。他循着诸多线索,慢慢走遍了所有的墓室,最终才在孝陵当中发现了玄机,找寻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连接着另外一处地宫,地宫中央有一处高台,对面墓壁上则是两个山洞。张三链子用烛火分别做了测试,最后发现左边的一个似有微风吹拂,应该可以通向地面,只不过洞内异常的晦暗和潮湿,并且还满是腥臭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吉路,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舍命一搏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高台上的那些铠甲,好像都不是寻常的物件……
听张克易说到这里,正衡已然心中有数,信心满满地接着他的话茬继续道:“然后你父亲就穿上了铠甲当中的一副,借着涨落的潮水,从东陵中逃了出来,是吧?”
出乎正衡意料的是,张克易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他不由得心下奇怪,联想起先前在地宫中时,就曾听人鱼小婉说过此事,对于张三链子在东陵的经历,也基本上与张克易所说的别无二致,怎么到了结尾处却又有所不同了呢?
按照人鱼的说法,他们当时只是远远地观察张三链子的行动,如此说来,并未窥探到某些细节也在情理之中了,不过之前高台上确实曾有六副铠甲,而后却只剩下了五副,缺少了的那副铠甲如果不是被张三链子带出了地宫,那又会跑到哪里去了?
张克易“呵呵”笑道:“你也见过了人鱼了?她们告诉你我我父亲穿走了一副铠甲?”
正衡点点头:“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这应该是最为合乎情理的猜测吧!”
张克易摇摇头:“有时候眼见还未必如实,更别提只是猜测了。没错,我的父亲的确是在铠甲的帮助下离开了东陵,只不过与你们的猜测有所不同,他是被人救出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是借助一个身着铠甲的人鱼的帮助,这才顺利地通过山洞,从东陵地宫重又回到了人间……”
人鱼?这怎么可能,她们对铠甲如此惧怕,甚至都不敢靠近高台,又怎么会将它穿在身上?更别提如果她们有帮助张三链子离开的本事,也不会被困在地宫中而不得脱了。
张三链子既然知道人鱼的存在,也该了解到铠甲是她们天大的忌讳,至于后来为何要在对张克易的讲述中,特别掺杂了关于“穿着着铠甲的人鱼”不实描述,个中原委或许就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答案了。
无论如何,这本发生在近百年前,怎么看都不是什么事关重大的出入,只不过正衡忽然觉得,张克易既然如此执着于纠正他的说法,或许正是因为他接下来将要道出的事情,与此有着某种因果联系。只是很难想象,如果前提条件都不是真实的存在,在其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后续,又有多少可信度而言呢?
正衡心中刚刚产生了这点疑问,就听张克易立即有所针对地解释说:“高台上共有六副铠甲,其中五副都是空壳,唯有第六副一直都是被人穿在身上的——你也知道,东陵地宫里并不存在时间的局限,那人在高台上站立了数百年,可对他而言,与瞬间本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他虽是人鱼,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眼见着我的父亲受困于此,这才会出手相助,裹挟着他从左侧的山洞离开了地宫,自那以后,高台上才只剩下了五副铠甲的……”
正衡的脑袋里乱成一团,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铠甲里的那个人,跟被困在地宫中那群人鱼,不是一起的?”
见张克易点头称对,正衡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在清朝的皇家陵寝里,不但困有三百多个女性人鱼,亦即所谓的“摩美德”,更加还有一个被称为“摩曼”的男性人鱼,并且这个摩曼本领非凡,比起莫美德来,不但有铠甲加身,甚至还能在陆地上行动自如,怎么看,都好像与“人鱼”的身份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张克易一口咬定,他甚至要当那人是一个墓室中不死的僵尸了。
正衡忽然想起,他们初到下层地宫的时候,曾经遭到一个人俑的袭击。那个人佣,在一开始的时候曾被人鱼小婉认作是她的哥哥,事后才证明,他不过是某人借助“虚无变实有”的玄机,用意念制造出来的幻觉而已。当时,大家一致都认定,制造这个幻觉的人,无论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十有**是人鱼自己所为,可现在看来,这事好像并不那么简单,如果先将小婉等人的嫌疑排除的话,唯一能够制造出容貌如此逼真的人俑,除了他自己外,哪还会有别人?
正衡重又理了理头绪,继而分析到:救走了张三链子的那个摩曼,应该就是人鱼小婉的哥哥,亦即几百年前跟随他们的哈赤族长,败逃到了陆地上的十三个近卫士卒当中的一个。不知他因何缘由被安排守在东陵地宫当中,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张三链子的话,恐怕还会一直蹲守下去了。
问题是他这一走,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毫无保留,反而遗下了一个在经年累月之下,产生于他的意念的东西。就好像在镜子的对面,映照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只不过在东陵这种特殊的环境下,那个影子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反而又继续存在了上百年之久,直到后来又重被夏侯水动用意念,将其归为了虚无……
如此说来,那个摩曼的身份也就清楚了,只是要作出这些推测,势必要先承认一个事实,即清朝最初的确是由人鱼建立起来的,东陵里的铠甲,也应该就是传闻中,帮助努尔哈赤夺取天下的十三副铠甲中的一部分。至于那个摩曼到底在其间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就有待于张克易来加以解释了……
此时正衡凭着直觉,认定张克易必定还知道更多天大的秘密,并且,他也应该是唯一一个能把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全都联系在一起的人。正衡一开始并没想到,跟张克易的谈话进展至此,自己竟然还处于无知的境地上。只不过经历如此,在心理上他自觉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面无论张克易再说出什么,他都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万分惊诧了……
然而,张克易似乎是想故意打击正衡,就在他心绪稍感镇定的关口,再次抛出一块猛料道:“那个救出父亲出来的人鱼名叫爱新觉罗。沐邪,是大清朝的第十三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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