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仙剑大会正式开始。
晨曦微露，大殿前的武场上，已经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弟子。人数最多的就要数天山派的弟子，因为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上至夜尘等辈，下至文犀等新入门的弟子，均能观看本次大会，不作任何限制。其次是苍穹派，在掌门骆耀文的教导下，近年来苍穹派新进弟子的实力不容小觑，也成为本次参加大会人数最多的门派。虚空堡和玄阴谷仅此其后，与二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玄阴谷依旧清一色都是女弟子。人数最少的乃是刚刚复出的天道谷，重创之下，天道谷的实力已远不如当年，本次参赛的弟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
凌瑄没有食言，一大早就带着忆雪来到前殿。
殿门外，夜尘正和一个黄衣女子相谈甚欢，仔细一看，女子身上所携带的乃是玄阴谷的弟子们常用的佩剑。
凌瑄早就听苏莫天提起过，此番下山妙晴几乎一直陪在夜尘身边，见状也不意外：“师兄，妙晴师姐。”
忆雪也跟着乖乖喊人：“大师伯。”
“小雪乖。”夜尘朝她笑了笑，见她换了一身新衣裳，不由打趣道，“今日怎穿那么漂亮，是要给谁看呀？”
受到夸奖，忆雪十分高兴：“是师父之前下山给我买的，好看吗？”
“小雪穿什么都好看。”夜尘点头，含笑看着凌瑄，“师弟眼光不错。”
凌瑄略觉尴尬，摸了摸鼻子，扯开话题：“师兄怎会和妙晴师姐在一起？”
夜尘道：“仙剑大会琐事颇多，这几日妙晴帮了我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该陪陪她，以尽地主之谊。”
“师兄这是在责怪我们几个不帮你分忧吗？”
“哪里的话。”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夜尘也不介意，朝二人身后看看，“忆天呢，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凌瑄道：“许是还在后山练剑吧。”
夜尘道：“想不到你竟然会让忆天参加，我还以为……”
凌瑄道：“忆天不仅是我的徒弟，更是三师兄和小师妹的孩子，这些年来他的进步你我都看在眼里，为何不能让他试一下呢？”
夜尘道：“他才刚满十六岁，过五年再参加也不迟。”
想起当年发生在向闻身上的事，凌瑄和夜尘不免遗憾。向闻从前就一直期待着仙剑大会，却不料事与愿违，一上场就负伤退出。后来和元香成亲，仙门规定，已成亲的弟子是不得参加大会的，是以这些年来仙剑大会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结。
此后，他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忆天身上，忆天似乎也明白父亲的想法，在忆雪三天晒网两天打渔的情况下，他更加勤奋地修习仙术，眼看马上也要修得半仙之体，凌瑄这才决定让他一试。
“输了便输了罢，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五年后再赢回来就是了。”
“就是就是！”忆雪在一旁拼命点头，“大师伯还有我呢！师父答应下次也让我参加啦！”
“哦？”夜尘惊讶，他真没想到凌瑄居然会让忆雪参加仙剑大会，要知道……
凌瑄拉着忆雪的手，柔声道：“走吧，我们去找你的师兄。”
妙晴从前也是见过天雪的，等他们二人走远，终于忍不住问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夜尘并没有打算瞒她：“天雪是死了，忆雪，是天雪的转世。”
“转世？”眼睛蓦地瞪大，妙晴震惊，但一瞬之后，竟慢慢转变为喜色，“你……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夜尘回头看她：“你会说吗？”
妙晴想都没想就摇头：“自然不会。”
夜尘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也知道你不会。时辰快到了，我们也去看看。”
走了两步，不见妙晴跟上，他也停了下来。
身后，黄衣女子终于鼓足了勇气，白皙的脸蛋也涨得通红：“夜尘师兄，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许久没听到回应，前面的人连动都不曾动一下，何况转身。他只是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一如她追着他四处跑的那些岁月。
妙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良久，前面终于传来一声轻叹，然后是同样很轻的声音。
“我知道。”
他知道？那么……
妙晴还没来得及多想，夜尘就转过身来，朝她递出手：“还不快走，若是迟了，可是要受罚的。”
妙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他的掌心，几乎是立刻，就被用力握住。
*
按照惯例，在仙剑大会开始前，柳千鹤会先进行一段冗长而又枯燥的发言。身为天山派的长老，凌瑄自然也得站在高台上充数，可他却不是在听，而是目光专注地盯着下方人群中小小的身影。
只见她半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众弟子之间，一会儿往左看看，一会儿又往右瞧瞧。有几个别的门派的弟子不认识她，见她机灵可爱，纷纷为她让出道来，其中还不乏有人主动搭讪。
“小师妹这是在找什么？”说话的似乎是虚空堡的弟子。
忆雪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我来找我师兄，你看到他了吗？”
那弟子一脸莫名：“你师兄是……”
“忆天呀！”
“原来是找忆天师弟。”旁边一个温柔的声音，“他在前面呢。”
忆雪朝前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他，回头朝那弟子到了声谢，又猫着腰往前挤去。
“师兄！”忆雪拍了拍他的右肩，然后从另一边探出头来。
忆天往旁边站了点，拉着她站到自己身边，小声道：“又调皮，掌门在上面说话呢，你怎么跑来了？”
忆雪朝他吐了吐舌头：“掌门说掌门的，我来我的，又没人规定掌门说话的时候我不能找你。”
“被师父看到了，可要说你了。”话虽这么说，忆天还是趁柳千鹤的目光不在这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匆匆收了回去。
忆雪完全不怕：“师父看着呢！是师父让我来的。”
忆天往凌瑄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这边。他慌忙低下头，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师父怎么让你这个时候来找我？”
大约是察觉到旁边的人正在听二人说话，忆雪点起脚尖，凑在他耳边道：“师父让我告诉你，待会儿抽签的时候，先让别人抽，你晚点上去。”
“为什么？”少女柔软的身体贴着她的手臂，说话间呵出的热气像风一样拂在耳畔，又痒又酥，忆天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忆雪道：“抽签的顺序就是比试的顺序，师父让你先多看几日，看看别人是怎么比的，吸取经验。”
“我明白了，多谢小师妹提醒。”
“那我走啦！”忆雪拉开与他的距离。
“嗯。”忆天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几日山上人多，别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
*
忆雪才跑出人群没多久，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捂着她的嘴就把她往旁边无人的地方带去。
“唔……”忆雪挣扎，无奈身后的人把她抱得死死的，上半身完全动不了，只有一双腿悬在半空中乱蹬。
好不容易等到那人放开她，忆雪想都没想，回头就一个巴掌往他脸上扇去。
她动作快，身后那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冰冷坚硬的墙上。
“骆子卿，你又想干什么！”忆雪气呼呼地瞪他，因刚才憋气太久，一张小脸涨得绯红。
骆子卿直直地将她望着：“说，你到底是谁？”
他怎么还不死心？忆雪不耐烦道：“我是谁管你什么事，你赶快放了我！”
骆子卿冷冷道：“你师父他们都说你是她的转世，可当时我们都亲眼看到，她已经死了，连半点魂魄都没留下，怎么可能还能转世！这些年我用尽了办法，都无法寻到她的魂魄……而你……”声音忽然顿住，骆子卿逼近她，“她若是能转世，也应该有二十岁了。”
可忆雪看起来，顶多也就只有十五岁，光是年龄这点就对不上，否则他也不会怀疑。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忆雪撇开脸，尽量忽略他说的那些事，可蓦然睁大的双眸还是出卖了她。
什么转世，什么魂魄，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骆子卿退后一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并不像是骗人的。
如果她真的一无所知，那么凌瑄等人的态度又怎么解释呢？这几日他已经打听过，她是很小的时候被凌瑄从外面抱回来的，全天山派上下都对她很好，好得就连一向严厉的掌门都不忍苛责她一句，南洛瑶待她更是亲如己出，平常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留给她，然后才是忆天。
连他都能轻易发现的问题，凌瑄他们不可能不明白，甚至还对她那么好……
难道……是当时有人瞒着他们救下了她，又故意让凌瑄找到她，把她带了回来？
可是，放眼当今六界，有谁能有那样的本事，让一个死人的魂魄重聚呢？
更何况，她当时的死本就蹊跷，这次回来，救她的人到底是真的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
忽然，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手上，骆子卿抬眼，眼前的少女早已停止挣扎，只是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液体。
心一疼，骆子卿连忙放开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
只是太在乎你，所以才会怀疑你。
只是太害怕，怕现在所见到的都是假的，怕你再一次在我面前消失，所以才急不可耐地想要确认。
闻声，忆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骆子卿更加手忙脚乱，整颗心都被她的哭声搅得天翻地覆。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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